墜星崖的晨霧還未散去，青石台階上已擠滿了各色法袍的修士。
    卜凡翹著二郎腿坐在崖邊古鬆下，指尖捏著半塊桂花糕衝孫瑤光晃了晃："昨兒個不是說想吃城南王婆家的點心？"
    "誰要你獻殷勤。"孫瑤光嘴上嫌棄，卻用劍氣削下塊糕角喂給正在布陣的葉雪。
    三丈外幾位霓裳宮女弟子見狀，默默將準備遞上的靈果收了回去。
    這場景近半月在修仙界各處輪番上演。
    自那日七盞古燈映亮觀星台，各大門派長老的傳音符便如雪片般湧向散修聯盟。
    此刻卜凡腰間玉佩正泛著青光——第三十七次收到天劍閣的論道邀約。
    "諸位請看這道虛空符紋。"卜凡的聲音在玄機閣講經堂回蕩，他故意將星隕靈珠凝成的光團拋給後排打瞌睡的孫瑤光。
    滿座白須老者倒吸冷氣，看著那足以撕裂空間的能量被紅衣少女當成琉璃球把玩。
    葉雪指尖流轉著治療靈霧，輕輕拂去卜凡衣襟沾染的朝露。
    台下頓時響起成片玉簡記錄的哢嚓聲，幾位丹霞宗女修咬著絹帕滿眼豔羨。
    蘇雨棠抱著藥匣站在廊柱陰影裏，望著光暈中三人默契的身影，將新煉製的九轉護心丹又往袖中藏了藏。
    "所謂"靈氣逆脈"不過是星軌偏移所致。"卜凡並指在虛空劃出玄奧軌跡，某個卡在築基巔峰二十年的修士突然周身泛起金光。
    滿場嘩然中，他順手摸出跳跳糖撒向躁動的人群："嚐嚐？
    當年在虛空裂縫裏靠這個扛過心魔劫。"
    七日後論道大會的壓軸時刻，當卜凡用糖紙折的仙鶴載著三位化神長老直衝雲霄時，連最古板的太虛門掌教都撫掌大笑。
    唯有觀禮台角落，某個戴著青銅麵具的修士捏碎了手中茶盞，茶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猙獰的卦象。
    暮色染紅九重天時，卜凡正躺在飛舟甲板上數星星。
    孫瑤光突然踢了踢他小腿："東南三百裏，七道元嬰氣息跟著我們三天了。"
    "是淩霄城的人。"葉雪擦拭著本命劍輕聲道，發間玉簪感應到殺氣微微發燙。
    蘇雨棠默不作聲地打開藥匣，三十六根金針在暮色中泛著幽藍冷光。
    卜凡翻身坐起時，掌心跳跳糖包裝竟化作流光溢彩的星圖。
    他對著驟然暗下來的天幕咧嘴一笑："還記得虛空裏那些吞靈獸嗎？
    我留了點兒小禮物......"
    夜風掠過雲海，將散修聯盟的旗幟吹得獵獵作響。
    千裏之外某座漆黑大殿內，水鏡映出的畫麵突然炸成碎片，滿地晶瑩中傳來陰沉的低笑："好個跳脫的棋子。"
    無人察覺的雲層深處，三百年前熄滅的第八盞古燈，正滲出猩紅如血的光暈。
    晨鍾撞碎玉瓊花，散修聯盟門前三丈寬的青玉照壁上，不知何時被人用焚心焰灼出幾行血字。
    孫瑤光拎著新買的糖葫蘆回來時，正撞見卜凡對著牆壁嘖嘖稱奇："這字寫得比老張頭藥鋪的賬本還醜。"
    "他們說你在虛空裏搶了天機老人的傳承。"葉雪並指抹過焦黑痕跡，星輝般的靈霧中浮現出扭曲的殘魂氣息，"是噬魂宗的手法。"
    卜凡就著孫瑤光的糖葫蘆咬下一顆山楂，含糊不清地笑道："昨兒還有人說我和霓裳宮主私奔呢，你猜怎麽著？
    今早宮主親自送來兩車百花釀。"他指尖彈出一粒跳跳糖，炸開的金光裏浮現出當日古墓中天機老人消散前的畫麵——白發老者將靈珠按進他眉心時，分明帶著如釋重負的微笑。
    謠言不攻自破的第三日，散修聯盟迎來了七年來最熱鬧的拜山儀式。
    三百裏外的樵夫都說，那日山道上飄著的本命法寶，亮得像是把銀河拽下來鋪成了台階。
    "北漠狂刀願意奉上血飲刀訣！南海十三島想請卜先生當名譽島主！"執事弟子捧著玉簡的手都在發抖。
    議事廳屋頂上，孫瑤光邊嗑瓜子邊戳卜凡腰眼："讓你再撿人回來，上回那個說會養靈蠶的，把後山桑樹啃禿了半邊。"
    暮春的細雨沾著杏花香時，蘇雨棠的丹房成了最熱鬧的地方。
    卜凡發明的"跳跳糖提純法"讓成丹率暴漲三成，隻是炸爐時迸出的七彩煙霧，總惹得路過的修士以為又出了什麽異寶。
    "別動。"葉雪突然按住卜凡肩膀，從他發間摘下半片丹爐碎片。
    窗外偷看的年輕劍修們頓時紅了眼眶，當夜就有十七把本命劍在演武場鬥氣，震碎了五塊試劍石。
    這種雞飛狗跳的日子持續到端陽節那晚，四人偷溜到山腳放河燈。
    孫瑤光非要給紙燈畫上避水咒，結果上百盞明燈剛飄出半裏就沉入水中，驚得巡河夜叉連夜上報龍王。
    "這才是修仙嘛。"卜凡枕著手臂躺在草坡上，看著漫天星鬥突然化作糖霜灑落。
    葉雪手腕上的月華鏈與蘇雨棠的藥囊共鳴，竟在夜空繪出百裏流霞。
    孫瑤光趁機把吃剩的粽子粘在他後頸，直到三日後論道會上還有米粒從衣領裏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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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靜的日子被打破是在霜降那日。
    卜凡正在教新入門的弟子用糖紙折傳送陣，忽見窗欞上停著隻冰晶凝成的蝴蝶。
    拆開信箋刹那，他袖中的星隕靈珠突然燙得驚人。
    "魔門三月前就開始收購離魂草。"蘇雨棠捏著藥渣的手微微發抖，"這種毒物能讓人在幻境中自毀元嬰。"
    葉雪的本命劍在鞘中發出龍吟："各地最近失蹤的修士，命牌都是突然熄滅。"她沒說完的是，那些命牌碎裂前映出的最後畫麵，都帶著詭異的猩紅色。
    最蹊蹺的是孫瑤光從黑市帶回的消息——七日前，有人出三十萬靈石買卜凡三歲到十五歲的所有經曆。
    賣消息的百曉生當夜就七竅流血而死，手裏還攥著半塊刻有饕餮紋的玉玨。
    "風雨欲來啊。"卜凡把信紙折成飛機擲出窗外，紙飛機卻撞上無形屏障，在空中燃成灰燼。
    一縷青煙扭曲成卦象，竟是《天機策》裏最凶險的"血海照孤星"。
    當夜子時，巡山弟子看見觀星台上有人影獨立。
    卜凡手中跳跳糖融成的星圖正在劇烈震顫，三百裏外某座荒墳裏，三年前他親手掩埋的第八盞古燈殘片，突然滲出了新鮮的血珠。
    雲海翻湧如墨，吞沒了最後一點星光。
    誰也沒注意蘇雨棠的藥匣底層，那瓶本該晶瑩剔透的九轉護心丹，不知何時爬滿了蛛網般的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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