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塔殘磚在卜凡腳下發出細碎的脆響，他借著反衝力斜掠向左側時，眼角餘光瞥見賴瑤藏在霧靄裏的身影——那丫頭正咬著下唇，指尖的棱光比方才更盛，琉璃珠在腰間隨著呼吸輕顫，顯然把鏡像陷阱的威力提到了十成。
    "穩住。"他在心裏默念，喉間嚐到血鏽味——方才咬破食指畫符時，用力過猛了。
    可這股刺痛反而讓他的感官更敏銳：右側三尋外，紫菱的星刃正在重新凝聚，銀白光芒穿透霧氣，在地麵投下細長的影子；後方傳來賴雪沉穩的呼吸聲，她的指尖正快速掐著"定魂訣"，隨時準備為可能的反噬兜底。
    神秘人的威壓還在減弱。
    卜凡能清晰感知到那道命線的裂痕，像被蟲蛀過的古木，看似堅固實則一推就倒。
    他攥緊胸口的星墜，那枚溫熱的玉墜突然燙得驚人，燙得掌心發紅——是星辰之心在共鳴！
    "就是現在！"他猛地頓住身形，左腳尖重重碾在殘磚上，碎末飛濺間，體內星力如決堤的河，順著經脈湧向識海。
    意識深處傳來"哢"的輕響，像是某種封印被撞開，無數光片劈頭蓋臉砸進來。
    他看見——
    漫天星子墜成雨，一位白衣主神立在星幕中央，手中握著與他頸間星墜同款的玉玨。
    玉玨流轉的光華裏，無數命線糾纏如亂麻，他指尖翻飛結印，每道法訣都帶起星芒，將那些錯亂的線重新理順。
    可就在封印即將完成時，十二道刺目的劍芒從背後穿透他的胸膛。
    "你掌控命運，便是最大的不公。"熟悉的聲音在耳畔炸響，是曾經與他共飲星露的同僚，此刻眼底是冰碴般的冷，"今日封你於命運深處，永鎮星辰之亂。"
    白衣主神低頭看向胸前的劍，鮮血濺在玉玨上，開出妖異的花。
    他笑了，笑聲裏帶著悲愴："封我可以，但星辰之力終有一日會失控......"話音未落，十二道鎖鏈穿透虛空，將他的神魂與玉玨一同拽入黑暗。
    "咳！"卜凡踉蹌半步，額角滲出冷汗。
    識海像是被重錘砸過，疼得他險些栽倒。
    賴雪的手及時托住他後腰，帶著藥香的聲音在耳邊輕顫："小凡？
    你怎麽了？"
    他抬頭，看見賴雪眼底的關切——她向來從容，此刻眉尾都繃著，指尖還沾著方才畫陣的朱砂，顯然一直緊盯著他的狀態。"他......"卜凡喉結動了動，轉頭看向高台上的霧氣，"不是敵人。
    是被誤解的守護者。"
    霧氣突然劇烈翻湧，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神秘人原本模糊的輪廓凝出幾分清晰，卜凡看見他眼尾的淚痣——和記憶裏那個白衣主神一模一樣。"你是當年主持封印儀式的那位主神？"他提高聲音，星墜在掌心發燙，"為何會變成如今模樣？"
    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風卷著硝煙掠過斷塔，賴瑤的鏡像棱光在腳邊晃了晃，像是等得不耐煩；紫菱的星刃已經凝實，刃尖卻沒有指向神秘人，反而垂了幾分——她也察覺到氣氛不對。
    "我本為守護星辰秩序而生。"神秘人的聲音不再是之前的冷硬，倒像浸了水的舊琴，帶著沙啞的顫，"可他們說我掌控命線，是最大的威脅。
    十二道鎖魂鏈穿體時，我才明白......所謂正義，不過是既得利益者的借口。"他抬手，霧氣在指尖散開些，露出的左腕上，暗紅色的鎖鏈痕跡蜿蜒如蛇，"他們把我封在命運深處，卻忘了星辰之力需要掌控者。
    如今星辰紊亂，混沌將起，我若不重塑命運......"
    "所以你就對我們動手？"賴瑤從霧靄裏閃出來，發尾還沾著剛才潛伏時的草屑，"我們可沒惹你！"她嘴上凶，手卻悄悄按在卜凡後背——這是他們約好的"我在"暗號。
    神秘人歎氣："你們喚醒了星辰之心。"他看向卜凡頸間的星墜，"它認你為主，意味著命運已偏離既定軌道。
    若放任下去，混沌會比我預計的更早降臨......"
    "所以你想強行掰正？"卜凡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後合，連賴雪都被他笑懵了。
    等他終於止住笑，眼底亮得驚人："可你有沒有想過？
    命運從來不是一條線，是無數可能的網。
    你要重塑的"既定"，不過是當年那些人畫的死胡同！"
    他伸出右手，掌心的星墜突然綻放柔光，像捧了團流動的銀河。"我們的目標一致——阻止混沌。"他的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篤定，"但比起你一個人硬扛，不如......"
    "一起寫新的故事？"神秘人替他說完，霧氣裏的眼睛慢慢彎了，和記憶裏那個會在星幕下煮茶的主神重疊。
    他抬起手，掌心浮出與卜凡同款的星芒，"我困在命運深處太久，幾乎忘了......"
    "人心可以創造奇跡。"
    兩股星辰之力在半空相撞的瞬間，天地突然靜了。
    所有法寶的靈光都暗了一瞬，連風都屏住呼吸。
    下一刻，璀璨的星雨從天際傾瀉而下，每一粒星子都裹著暖金色的光，落在斷塔上，落在賴瑤的發梢，落在紫菱的星刃上——像是在為這場和解唱讚歌。
    卜凡感覺有溫熱的力量順著交握的手湧進來，那是來自遠古的星辰記憶，也是對未來的期待。
    他聽見賴雪在身後輕呼，看見賴瑤的琉璃珠突然爆發出七彩光暈，連紫菱的星刃都泛起了笑意般的輕顫。
    可就在星雨最盛時，他頸間的星墜突然劇烈震動。
    有什麽東西從更深的意識裏蘇醒，像是沉睡的野獸被驚醒，帶起刺目的銀光——那是比之前更古老、更強大的力量，正在衝破星辰之心的封印。
    "小凡？"賴雪的手按在他肩頭，帶著擔憂。
    卜凡望著交握的雙手，星芒裏不知何時多了道極細的銀線，正順著兩人的掌心，往天際延伸而去。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回以一個笑容："沒事。"
    實際上，真的可以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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