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掌心的幽藍火焰騰起三寸高，火舌舔過空氣時發出細碎的爆裂聲，與卜凡瞳孔裏的鎖鏈虛影形成共鳴。
    他後頸的血脈圖騰開始發燙，像是有螞蟻順著脊椎往上爬——這是他每次動用特殊能力前的征兆，可這次的灼燒感帶著種陌生的歸屬感，仿佛身體在歡呼\"終於等到了\"。
    \"變量？\"卜凡的喉結動了動，聲音比想象中平穩，\"我媽說我是在孤兒院門口撿的，你們斷鏈族的血脈......\"他突然頓住。
    那些被他歸為\"壓力大產生的幻覺\"的畫麵在腦海裏翻湧：暴雨夜繈褓中若隱若現的鎖鏈印記，十六歲被混混圍毆時突然爆發的怪力，第一次修仙時無師自通的古老法訣......原來都是刻在血脈裏的記憶碎片。
    \"紫菱！\"賴瑤突然低喝一聲。
    眾人這才注意到女修的星環已裂成蛛網，細碎星光正順著她發梢滴落，像極了被揉碎的銀河。
    紫菱指尖掐著防禦法訣，指節因用力泛白：\"這火焰的靈力波動......和你上次被血魔詛咒時很像。\"她的星辰之心在丹田瘋狂震顫，每一下都撞得她心口發悶，\"不是賜予，是吞噬。\"
    話音未落，賴雪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卜凡懷裏的溫軟身子陡然繃緊，他低頭時正撞進一雙染著血絲的眼睛——她什麽時候醒的？
    賴雪的指尖死死摳住他手腕，執念之力順著皮膚滲進他體內，那是隻有他們能感知的絲線，此刻正像被火烤的蛛絲般蜷曲：\"我看到了......\"她聲音發顫，\"你接受傳承後，鎖鏈會從心髒長出，纏碎丹田，纏瞎眼睛......\"她突然捂住嘴，睫毛上掛著淚珠，\"像我師父最後那樣。\"
    卜凡的呼吸一滯。
    賴雪的師父是名震北域的預言師，臨終前全身血管都凝成金色鎖鏈，他曾在賴雪的回憶裏見過那具幹屍——鎖鏈穿透每一寸血肉，卻保持著跪坐的姿勢，仿佛還在向虛空跪拜。
    \"瑤瑤呢？\"他突然轉頭。
    方才還攥著他衣角的少女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石磚地麵上留著她幻術鈴滾動的痕跡。
    遺跡深處傳來石門轉動的悶響。
    賴瑤貼著潮濕的石壁，掌心的探路符發出幽綠光芒。
    她剛才假裝被嚇軟腿，實則借著卜凡的影子往側殿挪——直覺告訴她，真相不在這滿是鎖鏈的主廳，而在更黑暗的地方。
    \"吱呀——\"
    半人高的石門後是間密室，牆壁上密密麻麻刻著人名，每個名字旁都畫著鎖鏈纏繞的星圖。
    賴瑤湊近最下方的新刻痕跡，借著火符光看清最後一行字時，後頸的寒毛全豎起來了：\"第三十七任繼承者：斷鏈，卒於輪回法則。\"再往上翻，\"第三十六任：斷鏈，卒於輪回法則\"......從第一任到第三十七任，所有名字後麵都是同樣的結局。
    \"每一次覺醒，都是一次輪回。\"
    她念出刻在密室穹頂的血字時，聲音在發抖。
    那些血字的顏色比石牆還深，顯然用了修士心頭血，每一筆都帶著怨氣：\"他們根本不是繼承者，是養在命運長河裏的魚！\"
    主廳裏，卜凡的指節捏得發白。
    賴雪的執念絲線還在傳遞畫麵：他變成虛影那樣的鎖鏈人，賴瑤倒在他腳下，紫菱的星環徹底碎裂，賴雪的眼睛裏沒有光......他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她攥著他的手說\"小凡，要活的比誰都自由\"，當時他以為是普通的遺言，現在才明白，那是跨越血脈的警告。
    \"我不是來繼承的。\"他聽見自己說，聲音輕得像歎息，卻震得鎖鏈虛影身上的金鏈發出嗡鳴。
    賴雪猛地抬頭看他，眼底有驚喜閃過；紫菱的星辰之心突然安靜下來，星環裂痕不再蔓延；密室裏的賴瑤手指一鬆，火符\"啪\"地掉在地上。
    卜凡掌心騰起雙色光刃——那是他融合紫菱的星輝和賴瑤教的暗術所創的新招，刀身一半是銀河傾瀉，一半是深淵吞噬。
    他沒有用任何法訣，甚至沒運功，光刃就那麽自然地凝在掌心，仿佛這才是它該存在的形態。
    \"我是來終結的。\"
    最後一個字出口的瞬間，光刃化作匹練斬向虛影掌心的火焰。
    幽藍火焰發出尖嘯，像是活物在求饒，卻被光刃輕易剖開。
    鎖鏈虛影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空洞的眼底泛起裂痕，像塊被擊碎的古玉：\"你......\"
    \"轟——\"
    整個遺跡開始劇烈震動。
    頭頂的石屑簌簌落下，賴雪被卜凡護在懷裏滾到角落，紫菱的星環終於支撐不住，碎成萬千星光沒入她體內；密室裏的賴瑤撞在刻滿名字的牆上，額頭滲出血珠，卻死死盯著主廳方向。
    卜凡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體內崩裂。
    那些纏繞了他二十多年的鎖鏈虛影，那些來自血脈的低語，那些不屬於他的記憶......全部化作金色粉末，從毛孔裏簌簌落下。
    取而代之的是股溫熱的力量，像母親的手撫過丹田，又像賴雪的執念絲線裹住心髒——那是屬於他自己的法則，沒有名字，卻讓他想笑。
    \"很好......\"
    一道比鍾聲更古老的聲音突然在遺跡最深處響起，像是無數人同時開口，又像是來自時間之外。
    卜凡猛地轉頭，卻隻看見石壁上裂開的縫隙，有銀光從裏麵滲出來，像極了將亮未亮的天光。
    \"遊戲才剛剛開始。\"
    話音未落，整個遺跡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卜凡下意識閉眼，卻在黑暗中看見無數鎖鏈被燒盡的畫麵——那些壓在他血脈裏的、賴雪預言裏的、賴瑤密室記錄裏的鎖鏈，正在這白光裏化作飛灰。
    他聽見賴雪的尖叫，紫菱的法訣聲，還有賴瑤從密室狂奔而來的腳步聲，但都被白光裏的轟鳴聲蓋過。
    等他再睜眼時，虛影已經消失了。
    地上隻剩那枚被斬斷的火焰印記，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
    賴雪抱著他的腰，眼淚浸透了他的衣襟；紫菱跪在不遠處，星環碎片在她掌心重新凝聚；賴瑤從密室衝出來，發梢沾著血，卻咧開嘴笑：\"我就知道你會選這條路！\"
    但卜凡沒說話。
    他望著遺跡頂端裂開的縫隙，那裏的白光還在湧，像極了某種存在被驚醒時的睜眼。
    他能感覺到，有什麽比斷鏈族、比命運更龐大的東西，正隔著無數時空，朝他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