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鬆針掃過卜凡後頸，他跑得耳尖發燙，卻在踏過石拱門的瞬間突然刹住腳步。
    門內的青石磚縫裏滲出淡金色流光，像活物般順著他的鞋尖往上爬，燙得他倒抽冷氣——這不是普通的防禦陣法，是直接勾連命律的本源之力。
    \"頭兒！\"賴瑤的聲音從頭頂壓下來，青鸞劍劃破雲層，帶起一陣急雨般的劍鳴。
    她發梢沾著未散的黑煙，顯然剛從通訊陣眼的爆炸餘波裏衝出來，\"東邊守衛往主峰聚了，雪姐的困陣最多再撐半柱香！\"
    卜凡反手攥住她手腕往下一帶，兩人躲進門側的陰影裏。
    賴瑤的玄色勁裝還在冒煙，他瞥見她耳後一道血痕，喉結動了動：\"傷著了？\"
    \"小意思。\"賴瑤甩了甩發尾，指尖彈出三張隱息符拍在兩人身上，\"倒是你——\"她順著他目光看向門內，瞳孔驟縮，\"這符紋...是命律中樞的引動軌跡？\"
    話音未落，地麵傳來悶雷似的震動。
    紫菱從暗處掠來，星子串成的銀鏈在腰間叮當作響，發間星冠映著符光，連眼尾都染了層金：\"主峰的中樞已經啟動，我用星盤探過，能量流向...像是在抽取天地命數。\"她攥住卜凡袖口，掌心涼得驚人，\"凡哥，這不對勁，我們該撤。\"
    \"撤？\"卜凡望著門內越來越亮的符光，喉間突然泛起腥甜——那是斷鏈核心在胸口灼燒的信號。
    他解開衣襟，露出心口處黑霧纏繞的菱形核心，此刻正隨著符光明滅，每一次閃爍都像在和遠處的中樞對暗號。\"你們看。\"他拽過兩人的手按在核心上，\"它在興奮，說明這玩意兒能吃了中樞的能量。\"
    賴雪的聲音突然從左側傳來，帶著幾分急切：\"凡，過來！\"
    三人循聲望去，隻見賴雪站在一處坍塌的碑亭後，素白道袍沾著泥點，發簪歪在鬢邊，卻仍端著那方刻滿卦象的青銅盤。
    她指尖抵著卦象轉動，青銅盤中心的水珠突然凝成冰：\"命律軌跡亂了。\"她抬眼時眸中泛著冷光，\"無極子啟動的不是普通中樞，是要強行改寫整個修仙界的命運線——他在篡奪命律本源。\"
    卜凡的手指在核心上輕輕一彈，黑霧驟然翻湧，將四人籠罩成一團陰影。
    他望著主峰方向越來越盛的金光，突然笑出聲：\"這老東西胃口倒大，想當命運之主？\"他摸著腰間的斷劍，那是他從無極子舊宅裏順來的，\"可他不知道，三個月前我在忘川穀底，就把這破核心的脾氣摸透了。\"
    話音剛落，整座天命台突然劇烈震顫。
    頭頂的雲層被撕開一道裂縫，月光如銀劍般刺下，正落在主峰頂端的中樞上。
    那是座九層高的青銅台，每層都刻滿扭曲的人臉，此刻所有麵孔同時睜開眼，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來得太遲了。\"
    陰惻惻的聲音裹著寒風鑽進眾人耳中。
    無極子不知何時立在青銅台最頂層，黑袍翻卷如墨雲，左眼處蒙著塊綴滿咒文的黑布，露出的右眼泛著蛇類特有的豎瞳，\"從你們踏入天命台的第一步，命運就已被我改寫。\"
    他抬手一抓，青銅台射出千萬道金鏈，每道鏈端都浮著個影像——卜凡被金鏈穿透胸口，賴雪在雷雨中跪地咳血，賴瑤的青鸞劍斷成兩截插在她腳邊，紫菱的星盤碎成星塵消散在風裏。
    賴瑤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這些都是假的！\"
    \"假？\"無極子的笑聲像指甲刮過青銅，\"命律中樞能推演百萬種未來，你們看到的，是最可能發生的結局。\"他轉動黑布上的咒文，影像突然變得清晰，連卜凡臉上的血珠都能數清，\"現在，跪下來求我，或許我能留你們個全屍。\"
    卜凡望著自己的\"屍體\"，突然仰頭大笑。
    他笑得前仰後合，連賴雪都被他笑懵了——這是他們認識以來，他第一次笑得這麽肆意，連眼角都泛了淚：\"老東西，你這破係統就是個高級點的算命攤子！\"他猛地扯開衣襟，斷鏈核心的黑霧如活龍般竄向青銅台，\"老子偏不信命！\"
    核心撞進青銅台的瞬間，整座山都發出垂死的嗚咽。
    金鏈組成的影像開始扭曲，卜凡的\"屍體\"突然長出翅膀，賴雪的\"血\"變成了漫天桃花，賴瑤的斷劍竟開出了花——全是他們記憶裏最鮮活的片段。
    \"動手！\"卜凡吼道。
    紫菱的星盤突然炸裂成千萬星子，如漁網般罩住青銅台四周的空間通道；賴雪咬破指尖，在虛空畫出命律結界，將無極子的咒文一截截絞碎；賴瑤甩出腰間所有符籙，火符燒斷金鏈，冰符凍住轉動的青銅層，最後竟把自己的青絲割下一綹，混著血祭進符裏：\"去你媽的未來！\"
    無極子的臉終於變了。
    他扯下左眼黑布，露出下方蠕動的命律線團，那是他用百年壽命養的命蠱，此刻正瘋狂吞噬周圍的能量試圖重啟中樞。
    可無論他怎麽催命蠱，青銅台的符紋都在自相殘殺——金紋撕咬銀紋，銀紋絞碎紅紋，最後連命律線團都被卷了進去。
    \"不可能！\"他踉蹌著扶住台邊，黑布被風卷走，露出半張爬滿咒文的臉，\"這核心明明是我當年......\"
    \"你當年丟進忘川的垃圾？\"卜凡踩著扭曲的金鏈躍上青銅台，斷鏈核心在他掌心轉得嗡嗡作響，\"我撈起來的時候，它還在哭呢。\"他突然收斂笑意，盯著無極子滲血的左眼，\"現在，該你哭了。\"
    話音未落，整座天命台發出令人牙酸的轟鳴。
    青銅台的縫隙裏滲出幽藍光芒，那是空間裂縫即將開啟的征兆。
    無極子望著徹底失控的中樞，突然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你們會後悔的！
    這不是結束，是......\"
    \"是你該退場的時候了。\"卜凡揮拳砸在核心上，黑霧如潮水般淹沒無極子的身影。
    山風卷著破碎的符紙掠過眾人發梢。
    賴雪望著逐漸崩解的青銅台，突然抓住卜凡的手——他掌心全是血，卻還在笑：\"怎麽？\"
    \"空間裂縫要開了。\"她指著天空，原本的星圖正在龜裂，\"而且......\"她望著卜凡心口的核心，那裏不知何時多了道細紋，\"它好像也撐不住了。\"
    \"撐不住就換個新的。\"卜凡把核心塞回衣襟，轉身朝眾人伸出手，\"走，趁現在——\"
    \"吼——！\"
    震耳欲聾的怒吼從青銅台深處炸響。
    眾人回頭，正看見無極子從黑霧裏衝出來，半邊臉已經潰爛，命律線團纏滿全身，像條巨大的蜈蚣。
    他的瞳孔完全變成金色，聲音裏混著無數人的尖叫：\"我要讓你們的命運，比這中樞更——\"
    \"跑！\"卜凡拽著最近的賴瑤就往下跳。
    青銅台在他們身後徹底崩塌。
    紫菱的星子勉強托住眾人下墜的身形，賴雪的結界被空間亂流撕得粉碎。
    卜凡望著頭頂不斷擴大的裂縫，摸著心口發燙的核心，突然想起方才無極子沒說完的話。
    他不知道的是，那道核心上的細紋裏，正滲出一絲與青銅台同源的金光——像極了方才命律中樞啟動時，那些爬動的\"發光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