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宮穹頂的金雲翻湧如沸，陰影裹著冷冽威壓沉落時，卜凡藏在石柱後的手指微微蜷起。
    他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輕響，斷鏈核心貼在胸口，震動頻率比心跳還快——這不是恐懼，是興奮，像當年在夜市和人賭骰子時，壓中最後一枚點數前的緊繃。
    玄色法袍先落進視野。
    廣袖垂地掃過石麵，帶起細碎的金粉，腰間玉佩的冷光刺得卜凡眯了眯眼。
    等那張清瘦的臉完全顯形，他忽然笑出了聲——淩霄子的眉尾在抖，是被斷鏈核心的反噬激的？
    還是氣他這隻"棋子"竟摸到了命律中樞？
    "你以為你能改變命運？"淩霄子開口時，聲線像淬了冰的鐵，"不過是我的一枚棋子。"他抬手，指尖凝出金線，金線糾纏成鏈，鏈身上"生死福禍"的刻痕泛著幽光，直朝卜凡眉心刺來。
    卜凡沒躲。
    他望著那些鎖鏈逼近，腦海裏閃過三日前在破廟撿到的半本《命律要術》——上麵說，命律鎖鏈鎖的從來不是肉身，是神魂裏那縷"該如此"的念頭。
    所以他站著，任由鎖鏈纏上脖頸，卻在鎖鏈收緊的刹那，用舌尖抵住後槽牙。
    血腥味湧上來時，他想起葉雪在蒼梧山遞給他的那碗熱粥，想起孫瑤光偷溜進藏經閣給他塞的蜜餞，想起所有他以為"不該如此"卻偏要"如此"的時刻。
    "你說得沒錯。"他咧嘴笑，鎖鏈勒得喉間發疼，"我確實是你布的棋。"他抬手按在胸口的斷鏈核心上，指尖沁出的血珠滲進核心紋路，"可老東西，你下棋時總愛把棋子擺得整整齊齊——"核心突然迸出刺目藍光，纏在他頸間的鎖鏈"哢"地崩斷，"偏我這枚，愛往棋盤外滾。"
    淩霄子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能看見自己的命律之力在潰散，像被頑童扯亂的線團。
    這不可能，他布了三百年的局，從卜凡在巷口被野狗追著跑時就埋下的命律線，怎麽會？
    "看來得讓你看看真相。"他指尖掐訣，命律中樞的金球突然炸開萬千金芒。
    卜凡眼前一花，無數畫麵湧來——他跪在淩霄子腳下叩首，他的神魂被抽成白紙，他的手掐住葉雪的脖子，他的屍體被扔在亂葬崗喂鴉。
    "你的結局，早已注定。"淩霄子的聲音像從四麵八方湧來，"你反抗的每一步，都在我計算之中。"
    卜凡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望著那些"未來"，有那麽一瞬，心口發悶——要是真的，葉雪會哭嗎？
    孫瑤光會罵他沒用嗎？
    可下一秒，他想起在落星淵被妖獸追時，葉雪把他推進樹洞自己引開妖獸；想起在黑市被人圍毆，孫瑤光舉著燒火棍從房梁上跳下來；想起每次他覺得撐不下去時，總有一雙手把他拽起來。
    "去他媽的注定。"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亮得像淬了火的劍，"我走的路，是葉雪遞的粥燙出來的，是瑤光塞的蜜餞甜出來的，是老子自己一步一步踩出來的——"他攥緊斷鏈核心，核心裏那絲沉睡的意識突然動了，像被什麽喚醒的困獸，"憑什麽要你定？"
    藍光如潮湧。
    所有"未來"影像在光中碎裂，像被風吹散的紙人。
    淩霄子踉蹌後退，法袍下擺被氣浪掀得翻飛。
    他看見命律中樞的金球在裂縫，九根鎖鏈斷了三根，石壁上的刻痕正在剝落——這是他的命律本源在崩解！
    "不可能！"他嘶吼著掐動法訣，命宮穹頂的金雲突然翻湧成漩渦，"我才是命律之主！"
    卜凡踏空而起，斷鏈核心在掌心躍動如活物。
    他望著淩霄子扭曲的臉，突然想起小時候看的皮影戲——那些被線牽著的小人兒，總以為自己在動，其實手底下攥著線的，另有其人。
    "老東西，"他指尖點向淩霄子眉心，"這局，換我當執棋的。"
    話音未落，命律中樞發出轟鳴。
    金球裂縫中湧出刺目金光，整座命宮開始震顫，石屑像雨般簌簌落下。
    淩霄子仰頭望著崩塌的穹頂，突然看見斷鏈核心裏閃過一道微光——那是他布在核心裏的最後一道鎖？
    不，那光裏有他從未見過的紋路，像某種更古老的命律在蘇醒。
    "命運"卜凡聽見核心裏那絲意識輕輕歎息，"才剛剛開始。"
    穹頂的金雲徹底潰散時，一道金光裹著轟鳴砸向地麵。
    淩霄子的法袍被氣浪掀得獵獵作響，他望著懸浮在金光中的卜凡，突然發現這個總愛插科打諢的小子，此刻周身氣場竟比他三百年修來的命律更盛。
    "給我死！"他咬破舌尖，血珠濺在命律中樞上。
    金球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整座命宮的震動陡然加劇，石壁上的刻痕開始滲出暗紅血光——這是他以命律本源為引，要和卜凡同歸於盡！
    卜凡望著那道血光，突然笑了。
    他摸了摸懷裏的斷鏈核心，感受著其中越來越清晰的意識波動。
    該來的，終歸要來。
    命宮的金光越來越盛，連空氣都開始扭曲。
    淩霄子的白發在狂風中亂舞，他盯著卜凡，眼裏的瘋狂幾乎要溢出來。
    而卜凡隻是垂眸，望著掌心的核心——那裏的光，比命律中樞的更亮，更燙，像要燒穿這方天地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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