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空間的重構之光還未完全消散，四人便被一股暖融融的光流裹住。
    卜凡感覺自己像片被風卷起的梧桐葉，連逆命之刃都在儲物戒裏微微發燙。
    他慌忙掐了個定身訣，衣擺卻仍被光流掀起，露出腰間掛著的外婆親手編的艾草香囊——那是出發前特意塞給他的，說能祛邪。
    "穩住！"紫菱的星盤突然爆出幽藍光芒，星軌如藤蔓般纏上賴雪的手腕。
    賴雪本就蒼白的臉更白了些，指尖攥著的金繩斷口處還泛著微光，顯然剛才的歸元陣耗盡了她大半靈力。
    她踉蹌兩步，反手扶住紫菱的肩"這光流不對。"
    話音未落，光流驟然一滯。
    四人眼前的金光像被戳破的肥皂泡，"啪"地碎裂成千萬星點，緊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灰霧湧來。
    卜凡的呼吸一窒，那霧裏裹著股鐵鏽味，直往鼻腔裏鑽。
    他慌忙運轉靈力護心，卻發現丹田處的斷鏈核心突然劇烈震顫，震得他胸口發悶，連心跳都跟著亂了節奏。
    "這不是歸途。"紫菱的星盤在掌心瘋狂旋轉，原本亮晶晶的星辰此刻全蒙著層灰，"是命律重構時的"斷界盲區"。
    就像補衣服時，針腳沒連上的破洞。"她的聲音帶著少見的緊繃，指尖掐著星盤邊緣，指節都泛白了。
    賴瑤把短刃往地上一插，火星"滋啦"竄起半尺高"管它什麽盲區，我甩兩發雷符探探路——"話沒說完，她甩出的雷符剛觸到灰霧便"嗤"地一聲，像被扔進了熔爐，轉眼間隻剩幾片焦黑的符紙簌簌往下落。
    她瞪圓了眼，又摸出張冰符，結果更慘，符紙還沒展開就融成了水滴。
    卜凡的嘴角還掛著笑，可後槽牙卻咬得死緊。
    他能清晰感覺到體內的經脈在"哢哢"作響，像是年久失修的老城牆——這是"命劫無我"境的後遺症，他早有預料。
    但更讓他心驚的是斷鏈核心，那枚銀戒此刻正貼著他的皮膚，像條饑餓的小蛇，順著血管往他神魂裏鑽。
    他不動聲色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戒麵"導航壞了嘛，迷路正常。"
    賴雪忽然盤腿坐下，指尖輕輕一撚，一縷淡金色的命律殘絲浮現在掌心。
    那殘絲剛出現便開始扭曲，像被無形的手拉扯著要斷開。"命律之影維係了千年因果平衡，它一滅，天地就像沒了秤砣的秤。"她抬頭時，眼底浮起層薄霜，"現在是"命劫反噬"，凡沾過命律的，都要過三重魂劫。"她的目光掃過卜凡，"而你是主動撕裂命鏈的人，劫數最重。"
    卜凡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想起方才揮出逆命之刃時，命律之影那滴沒說完的"謝"，想起斷鏈核心融入身體時，腦海裏閃過的"神位需要祭品"的低語。
    他故意打了個響亮的哈欠，伸手揉了揉後頸"怕啥？
    我命由我不由天，反噬也得排隊——哎喲！
    那邊是不是有光？"他猛地抬手往灰霧深處指去。
    三人下意識轉頭的刹那，卜凡迅速咬破舌尖。
    腥甜的血味在嘴裏炸開，他借著這股痛意，將精血逼入袖中乾坤袋。
    斷鏈核心的震顫突然弱了些，他能感覺到那股吞噬神魂的力道被暫時壓了下去——這是他從古籍裏翻到的"血掩命格"之法，代價是損耗十年壽元，但此刻顧不上了。
    灰霧突然翻湧起來，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
    三道黑影從霧裏踏了出來，每一步都踩得虛空發出"哢嚓"聲。
    賴雪的化身手持玉冊，衣袍是她門派的月白，但眉眼卻冷得像冰錐"因果不爽，欠的總要還。"
    賴瑤的化身披頭散發，手裏攥著冒火的雷符，笑聲像破鑼"秩序算個屁！
    炸了才痛快！"
    而卜凡的化身卜凡的呼吸陡然一滯。
    那人身披破碎的神袍，胸口還插著半截逆命之刃，眼睛卻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每眨一下，都有黑霧從中湧出。
    它開口時，聲音像兩個人在同時說話，一個是卜凡的，一個是陌生的"你逃不掉的，神位需要祭品。"
    "找死！"紫菱怒喝一聲，星盤"嗡"地飛到半空。
    十二星軌同時亮起，像十二把銀劍刺向三個化身。
    賴雪的化身輕輕翻了頁玉冊，星軌觸到它的瞬間便"叮"地斷成兩截；賴瑤的化身大笑著抓住雷符，反手一甩，星軌竟被雷火燒得滋滋冒藍煙；最可怕的是卜凡的化身，它隻是抬了抬手，星軌便像被吸進漩渦，眨眼間消失得幹幹淨淨。
    "紫菱退下！"卜凡吼了一嗓子，逆命之刃"唰"地出鞘。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經脈裂得更厲害了，每動一下都像有碎玻璃在血管裏滾，但此刻他眼裏隻有那個披著自己皮的怪物。
    他猛地躍起，刀鋒劃開灰霧，直取化身咽喉——這是他最擅長的"瘋狗式"打法，不求傷敵先傷己，就為拚個同歸於盡。
    化身不閃不避，抬手便抓住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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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凡隻覺虎口一麻，逆命之刃竟被生生捏彎了。
    下一秒，化身的拳頭已經砸在他胸口。
    他像個破布娃娃似的飛了出去，撞在不知何處的"牆"上，嘴裏湧出大股鮮血。
    "就這點本事？"化身一步步逼近，破碎的神袍在灰霧裏獵獵作響，"跪下，把神魂交出來，神位會賜你永生。"
    卜凡咳著血笑了，手指悄悄摸向袖中乾坤袋。
    他的瞳孔裏映著化身的影子，卻在對方俯身的刹那，突然暴起！
    他左手死死攥住化身的手腕，右手將斷鏈核心狠狠按進對方胸口。
    "去你媽的神位！"他嘶吼著，靈力不要命地往核心裏灌。
    核心爆發出刺目的銀光，逆向命律如洪水般湧出，瞬間吞沒了化身的身影。
    灰霧被衝開個大洞，能隱約看見洞外有星子在閃爍——像是要回家的方向。
    "小凡！"賴雪撲過來接住他。
    卜凡這才發現自己的右臂正在變透明，從指尖開始，像被橡皮擦抹過的鉛筆字，慢慢消失不見。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沒知覺，連痛都感覺不到。
    "原來這才是代價。"他咧開嘴笑，可那笑比哭還難看。
    他想起外婆的艾草青團，想起賴雪給他補過的斷繩，想起賴瑤炸飛他儲物戒時氣鼓鼓的臉，想起紫菱星盤裏最亮的那顆星。
    原來"命劫無我"不是無敵，是拿自己當柴火，去燒新秩序的火。
    灰霧深處突然傳來鍾聲。"咚——"第一聲，像悶在甕裏；"咚——"第二聲，更清晰了些；"咚——"第三聲，震得四人耳膜發疼。
    那聲音裏帶著股說不出的古老，像是從時間的最開始傳來的，又像是在說審判，要開始了。
    卜凡望著自己逐漸透明的右臂，突然伸手摸向腰間的艾草香囊。
    香囊還在，帶著外婆手心的溫度。
    他把香囊塞進賴雪手裏，聲音輕得像歎息"幫我帶回去。"
    灰霧開始翻湧得更厲害了，四人腳下的地麵正在崩裂。
    而那鍾聲，還在一下又一下地響著，像是在數倒計時。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最後一聲鍾響消散時，灰霧突然凝出些模糊的輪廓。
    像是青銅？
    又像是某種古老的紋路。
    但還沒等看清，四人便被再次卷入光流。
    這一次，光流裏多了絲暖意，像是家的方向。
    隻有卜凡知道，在光流裹住他的瞬間，他看見灰霧深處，有座巨鍾的影子一閃而過。
    鍾身上的紋路，和命律之影眉心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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