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台的青銅碎片還在簌簌往下掉，卜凡單腳踩在裂開的祭壇上，腰間七截神鏈殘片突然同時震顫起來。
    金色符文像活了的蛇，順著他的衣擺往心口鑽，燙得他後槽牙直癢——這破鏈子，斷了都不讓人消停？
    "小凡！"紫菱的聲音帶著急，她指尖星鑰流轉著幽藍光芒，正抵在卜凡心口三寸處。
    姑娘眼尾泛紅，額角沁出薄汗"神鏈在反向抽你的情緒波動！
    你剛才罵神使那幾句，還有分糖給小孩時的笑，全被記成"神性汙染"了！"她手腕微顫，星鑰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天名錄正在生成淨化令，要抹掉你的"非神格特質"！"
    "啥特質？"卜凡歪頭，後頸被神鏈殘片灼得發燙，卻故意咧開嘴笑，"是說我愛蹲巷口分糖？
    還是上次掉進糞坑還喊"這味兒能驅邪"？"他伸手去摸褲兜，摸出塊烤得焦香的紅薯，"得嘞，既然他們嫌我髒，那我就髒得徹底點。"
    賴雪的劍"嗡"地輕鳴一聲。
    她站在神使對麵，劍尖還滴著神使的血，眉峰卻緊緊擰成個結"天名錄容不下失控的變數。
    你越像自己，他們越要把你捏成標準神像。"她抬眼看向四周——南荒城的百姓不知何時圍了一圈，有賣糖葫蘆的老漢，有提菜籃的婦人，連昨天被卜凡搶過烤紅薯的小乞丐都擠在最前麵。
    賴雪突然笑了，劍穗上的紅珊瑚晃了晃"但他們忘了，這城裏的煙火氣，比任何神儀都燙。"
    "那咱就用這煙火氣熏死他們！"卜凡盤腿往廢墟中央一坐，紅薯皮"哢"地掰開，甜香混著焦糊味竄出來。
    他咬了一大口，腮幫子鼓得像倉鼠"這糖葫蘆甜得假，封神台建得更假——你們看那柱子！
    歪得像我前任的良心！"
    圍觀人群先是一靜，接著爆發出哄笑。
    賣糖葫蘆的老漢拍著大腿"可不是嘛！
    上個月他搶我糖葫蘆，還說"神仙不吃甜，我替天行道"！"提菜籃的婦人捂嘴笑"上回他幫我追偷菜的狗，結果自己摔進泥坑，爬起來還說"這是新學的泥人功"！"小乞丐舉著缺了口的碗喊"卜凡哥哥說神仙怕臭，所以他總往身上抹臭豆腐！"
    紫菱盯著星鑰的目光陡然發亮。
    那些神鏈殘片震顫得更厲害了，其中一片邊緣竟泛起裂紋"他們的笑在共振！
    每一聲認同都在撕扯神鏈的規則！"她指尖快速結印，星鑰藍光暴漲，"雪姐！
    布諧音陣！
    把他那些胡話編成童謠！"
    賴雪瞬間領悟。
    她反手抽回劍，在地麵劃出一道銀光，口中念咒"以人間音，破天上律——起！"紫菱的星鑰同時射出七道藍光，分別鑽進七個方向的屋簷下。
    片刻後，街角的槐樹上，傳來童稚的歌聲"卜凡哥哥不怕雷，被劈了還說發型絕；他說天劫是電驢，充不滿就別發脾氣！"
    "卜凡哥哥愛分糖，糖紙能疊小鳳凰；他說神仙要吃飯，饅頭蘸醬賽金丹！"
    歌聲像長了翅膀，從槐樹飛向青石板路，飛向晾著臘肉的屋簷，飛向賣混沌的挑子。
    孩子們從巷子裏鑽出來，拍著小手蹦跳著唱，大人們跟著哼，連趴在牆根打盹的老黃狗都支起了耳朵。
    神鏈殘片突然劇烈震動，最靠近卜凡心口的那片"哢"地裂開，化作一團黑灰簌簌落地。
    "好！"賴瑤一直縮在人群裏，此刻突然攥緊拳頭喊出聲。
    她眼眶發紅，發梢都在發抖——這是她最熟悉的卜凡，不是什麽將成之神，是會偷她烤紅薯、會幫她修漏雨的屋頂、會在她被欺負時叉腰罵街的那個人。
    她抄起旁邊賣梨的擔子，舉著個青梨喊"再來！
    說他被鬼打牆時唱的那首！"
    "卜凡哥哥走夜路，遇鬼還要掏紅薯；鬼說不吃人間食，他說"那你嚐嚐我的臭襪子"！"
    哄笑聲更響了。
    神鏈殘片接二連三地崩解，金芒碎成星子，消散在風裏。
    遠處突然傳來"轟"的一聲悶響，像是什麽東西炸裂了。
    紫菱的星鑰突然劇烈震顫，她盯著上麵的光紋，瞳孔猛地收縮"天名錄終端炸了！
    有個神官說你的"神性值"是負數，係統無法歸類！"
    "負數好啊！"卜凡把最後一口紅薯塞進嘴裏，拍了拍手站起來。
    他彎腰撿起最後一片神鏈殘片，湊到眼前看了看，突然咧嘴一笑。
    他摸出懷裏的竹筒——那是早上和小乞丐一起做的炮仗，裏麵塞了半把火藥和碎鐵片。
    他把神鏈殘片塞進去，又灌了口紅薯汁進去"賜我神力？
    那我用你爹的鏈子，給你放個竄天猴！"
    "點火！"
    小乞丐早就舉著火把候在旁邊，"呲"地引燃了導火線。
    竹筒"嗖"地竄上天空，在雲端炸出一聲巨響。
    金色火星四濺，竟在空中凝成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老子不歸位，專治各種認不清！"
    紫菱的星鑰突然泛起紅光。
    她盯著上麵跳動的光紋，嘴角慢慢翹起"天名錄把你移到"異常神格·高危"分類了，標了三條禁令禁止接觸正統神儀，禁止授予神職，禁止任何形式的規訓。"
    "禁止好啊！"卜凡拍了拍褲腿的灰，轉身往巷子裏走。
    風掀起他的衣擺，露出裏麵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這才是他最常穿的行頭，比那些神袍舒服一萬倍。
    他走了兩步，突然聽見身後"啪嗒"一聲，回頭一看，是那隻總跟著他討食的花斑小狗，正叼著半截糖葫蘆往他腳邊放。
    "走啊，回家。"他彎腰揉了揉小狗的耳朵，抬頭看向城南方向。
    那裏有座破廟，木門歪歪斜斜，牆皮掉得差不多了。
    他眯了眯眼——等明兒，得去弄塊木牌掛上。
    "野神辦事處專治裝神弄鬼"他低聲念叨，嘴角揚起個頑劣的笑，"至於收費嘛嗯，收紅薯行不？"
    小狗"汪"地叫了一聲，尾巴搖成了螺旋槳。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順著青石板路，往破廟的方向延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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