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進野神祠的木窗時，卜凡正蹲在泡菜壇邊啃辣條。
    他咬開紅色包裝紙的動作突然頓住——胸腔裏有股熱流在亂竄，像有人往他血管裏撒了把跳跳糖。
    “嘶——”他揉了揉心口，辣條碎屑簌簌掉在青布褲腿上。
    昨夜那點淡金色光斑不知何時脹大了一圈，此刻正隨著心跳明滅，每亮一次，他腦子裏就冒出些奇怪念頭該把神祠前的石台階修修了，東頭第三塊磚裂得能卡腳；隔壁包子鋪的蒸籠該換竹篾了，總漏蒸汽；還有……他低頭看著自己無意識在泥地上劃拉的字跡，後頸瞬間冒冷汗——“建議全城統一泡菜配方辣椒麵二兩，蒜粒八顆，薑三片……”
    “小凡！”
    紫菱的驚呼聲從神案傳來。
    卜凡手忙腳亂用鞋尖蹭掉地上的字，抬頭就見她攥著星鑰的手在發抖，銀白星芒裏纏著幾縷暗紅，像被血浸過的蛛絲。
    “看這個。”她把星鑰舉到他麵前，圖譜深處浮起一行幽藍代碼，“神格覺醒倒計時72小時。係統改策略了，現在直接從你身體裏長神。”
    賴雪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後。
    這位總把碎發別在耳後的冷靜姑娘此刻眉心緊蹙，指尖凝出一簇冰花，輕輕點在他後頸大椎穴上。
    冰霧順著皮膚滲進識海，卜凡突然看見無數光鏈纏在那團金斑上，每根鏈子都刻著“穩定”“控製”“秩序”的篆文。
    “神格覺醒後，這些本能會覆蓋你的意識。”賴雪收回手，冰花在掌心碎成細沫，“就像被裝了個強製導航係統，你會忍不住去修正所有‘不穩定’，小到誰家晾衣繩歪了，大到……可能鎮壓你現在搞的野神祭。”
    “合著我不當神是自由，當了反而是叛變？”卜凡把最後半根辣條塞進嘴裏，辣得直吸溜氣。
    他盯著自己剛才寫的“泡菜配方”殘跡，突然抄起塊碎磚狠狠砸上去，“這哪是覺醒，分明是被係統裝了個管天管地的cpu！”
    “得讓它變得不神聖！”賴瑤風風火火衝進神祠，馬尾辮上的鈴鐺叮鈴作響。
    她踹開腳邊的紙飛機——那是昨天折的聘用合同，“我昨晚刷論壇，發現現在年輕人罵係統都不帶髒字，就愛用‘笑梗’。要是把神格搞成笑料……”
    “係統的核心邏輯是‘神聖不可侵犯’。”賴雪突然閉目，指尖在虛空中快速劃動，像在推演什麽卦象，“若神格被賦予娛樂屬性，其‘莊嚴性’會被汙染，覺醒程序的底層代碼就會崩潰。”
    卜凡眼睛一亮，隨手抓過張“神格認購書”拍在壇沿上“瑤瑤，你不是首任野神打賞官麽？現在升級成‘笑股經紀人’。宣布卜凡神格開放全民認購，每股一辣條，持股者能投票決定神格怎麽用——今天顯不顯靈，光環選粉色還是熒光綠，甚至……讓它放個響屁。”
    “這主意絕！”賴瑤掏出手機就開直播，鏡頭對準神案上的金斑，“家人們注意！野神笑股首輪發售，一辣條換一張神格投票券！現在下單的送卜凡親筆簽名紙飛機——哎小凡你別躲，笑一個！”
    彈幕瞬間炸了。
    “我要他今天在城主府門口放響屁！”
    “投票神格變充氣錘，專門敲城管的禿頭！”
    “買十股！讓他明天穿裙跳《極樂淨土》！”
    係統提示音突然刺耳響起，神案上的光碑劇烈震顫，原本神聖的金色數據流裏混入大量彩色彈幕，像一鍋煮沸的彩虹粥。
    紫菱的星鑰突然爆發出刺目銀光，她指著圖譜驚呼“覺醒程序卡……卡機了！數據流在排斥‘不莊嚴’的指令！”
    賴雪趁機掏出塊刻滿符文的玉牌，按在卜凡心口。
    冰霧順著金斑的縫隙鑽進去，“這是娛樂質押協議，以後係統要激活神格，必須先過股東投票。”她指尖微顫，顯然在對抗係統的排斥力，“就像……就像讓皇帝上朝先過網友投票。”
    驗證來得比預想更快。
    三日後正午，卜凡正蹲在神祠門口和小孩們玩紙飛機，突然胸口一燙。
    那團金斑劇烈跳動，識海裏浮起個威嚴的聲音“檢測到城西茶樓聚眾賭博，需釋放秩序光柱鎮壓。”
    “叮——”
    係統彈窗準時彈出“檢測到動用神力，需80股東同意。”
    投票頁麵裏，“反對”選項配圖是卜凡上次被迫穿粉裙跳女團舞的動圖，配文“用光柱不如讓賭鬼們看這段舞，笑到自首！”
    “反對”票數瞬間飆到99。
    識海裏的金斑“嗡”地暗了下去，像隻被踩扁的氣球。
    卜凡摸著發悶的胸口樂出聲“現在知道當打工人的滋味了？”
    深夜，紫菱的星鑰突然滲出縷縷血光。
    她湊近些，瞳孔倒映出圖譜最深處的代碼，聲音輕得像歎息“它不怕你當神……它怕你一直不當。”
    “終極淨化程序啟動條件神格持續被褻瀆。”她轉身看向卜凡，後者正把新一批“神格認購書”折成紙船，放進泡菜壇裏漂，“一旦觸發，會抹除你的笑權，重塑成冷酷的秩序之神。”
    卜凡頭也不抬，紙船尖被泡菜汁泡軟了，他就著酸味哼起跑調的歌“大不了再折它十噸紙船，把係統代碼都泡成酸菜。”
    壇底突然“啵”地一響，浮出張笑臉貼紙，上麵歪歪扭扭寫著“檢測到用戶拒絕成神，係統自動授予‘永恒打工人’稱號。”
    月光再次漫進窗戶時，那團金斑已經縮成顆小米粒，蔫頭耷腦地趴在卜凡心口。
    他打了個哈欠，剛要躺下，就聽見遠處傳來零星的抽氣聲——是哪家的小娃娃沒笑出聲？
    第二日清晨，賴瑤舉著手機衝進神祠，屏幕上全是私信“城西賣糖葫蘆的老張說今天看笑話沒笑出來，城南的阿婆說聽段子隻覺得累……”
    卜凡咬著辣條的動作頓住，神祠外突然響起“叮”的提示音。
    所有人抬頭，半空中浮起淡藍色的係統框“因秩序風險——”
    字剛跳到這裏，框體突然扭曲成個笑臉，“啪”地碎成光點。
    但那半截未說完的提示，像根細針紮在每個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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