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血劍隨著他的話落發出嗡鳴，震得下方五芒星陣內的人腦袋發脹。
    這是芮卜姒自醒後唯一感到意外的一點。
    她向來有著某種偏見——
    暗黑大帝依仗能夠不斷重生從而從不長記性。
    看來地下水道是個不錯的地方，都能讓狂妄自大的人學會謹慎行事。
    “那真是太好了。”
    就是不知道這番“好話”暗黑大帝有對多少人說過。
    她的反應平淡，說出來的話有氣無力，和暗黑大帝預想中的無差。
    就像她剛醒來時感受到的一樣，他將對她的能量供給把控得剛剛好。
    在這短暫的激動人心的“演講”結束後，他們都不再說話。
    暗黑大帝眯著眼不知道盤算什麽，芮卜姒沒看他，隻無所事事劃拉著能量的光暈，時間在這樣安靜氛圍裏總是會變得既快又慢。
    就像是帕主任氣呼呼衝進教室，點一圈人進行批評教育，在他解決完這一批以前，同樣違反校規的人在一旁等待還有沒有下一批；
    就像是提前知道了朋友們準備的驚喜，但又被勒令在特定日子到來以前不可以拆開；
    ……
    現在的萌學園是個很不錯的地方。
    “溫辭小姐，就要說再見了，我似乎依舊對錯過的選擇一無所知。”
    曾經，她們說到饋贈時，溫辭做出一個不錯的預言。
    預言使得她對這一刻多了幾分好奇與期待，又因並未發生產生了同等的失落。
    也許並不同等。
    但沒能知曉的確有些可惜。
    “我們這是一不留神走到了較小的某一可能裏嗎？”
    【目前尚不能知曉。】
    暗黑巢穴沒有任何鍾表，當暗黑小兵進來比劃個手勢又退出去，在門關上的同一時間，光暈變得強烈，倒畫的五芒星陣真正啟動。
    暗黑大帝保持原有姿勢坐在王座之上，目光在暗血劍與靈石之間轉動。
    一切已經成為定局，但不知為何，他仍心有不安。
    最終，在他因貪婪變得通紅的雙眸的注視下，濃鬱暗黑氣息開始從倒畫的五芒星陣冒出，暗血劍周遭環繞的能量更加濃鬱。
    那股微弱的不安被他徹底遺棄，取而代之騰起一陣狂喜。
    撫在左眼的手微微顫動。
    無法忽略的奈亞之淚的存在，帶給他痛苦的同時，使得懸在半空的黑磁石隱隱有著下落傾向。
    然而與往常大不一樣。
    那磅礴的力量將差點下墜的黑磁石穩穩托住，左眼疼痛被撫平，他不由得仰天發出歎息。
    一切，一切是那樣美好得令人心醉。
    “哈哈哈哈哈——”
    天助他。
    天助他！
    就算精靈族密切關注時空裂縫害得他另尋他處又怎樣？
    就算是暗黑神又怎樣？
    鑽石環與貝利珠的存在使得距離不再是問題，而那力量進入他的身體，竟水到渠成般地成為他的一部分為他驅使。
    多麽強大多麽浩瀚的能量啊，在他暗黑大帝麵前連一絲反抗都無！
    也許是作為媒介的荒蕪發揮了點作用，也許是無主的力量並不抗拒為他所有。
    他沒有付出任何代價任何痛苦的、得到了渴望的力量。
    暗黑神？
    暗黑神不過是他稱霸宇宙的一個鋪墊！
    他大笑著，周身暗黑氣息濃鬱到幾乎將他整個掩蓋，曾失去視力的左眼重見光芒，奈亞之淚帶給黑磁石的負麵作用不再。
    隨意打出幾道魔法，它們在不大的空間裏橫衝直撞破壞一切，威力前所未有。
    他徹底回到了全盛時期。
    不，
    他徹底來到了全盛時期！
    興奮之下，他全然忘了這裏的另一個人理應發出痛苦的哀嚎。
    在暗黑氣息冒出，暗黑大帝終於舍得多給些能量以免承受不住衝擊形體半道消散的時候，倒畫的五芒星陣中的人失去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
    做足了心理準備，預想中的疼痛卻並沒有來臨，能量流經她的身體，緩慢溫和，仿佛她正處在發光的河中央。
    “噗，這樣啊，”懸在頂上的暗血劍這一刻不再被她視作威脅，“神明的祝福，還真是，真是……”
    真是讓她意外的溫柔。
    “我想我預判錯了，那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預言。”
    她又補充：“也不糟糕。”
    “喜歡這個答案嗎？”
    “喜歡？喜歡……”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沒什麽思考的力氣了。
    透過重重能量，雙眼不甚清晰地看到一抹朦朧身影。
    那身影並不真切，相距不遠又像是隔著無法跨越的距離。
    時間的距離。
    她是第一次見到她。
    她們彼此相熟已久。
    “閉上眼。”
    難得的，芮卜姒沒有展現她叛逆的一麵，但也許隻是太累的確無法睜開，總之結果是她乖巧將眼睛閉上。
    隻有瀕死之時，人才能夠掙脫時間單一流向的束縛。
    ?目光?在此時才能夠越過界限，越過無邊宇宙，看到過去、現在、未來，看到它們同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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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旁河水潺潺，眼前流動不息的線與線彼此糾纏、分離，平行、相交……於諸多流線交匯即將分離之處，隻有她與她在這裏。
    “溫辭小姐，你的形象和我想象中出入很大。”
    “……有什麽遺言要留給他嗎？”
    “聲音很好聽，不愛說話真的是太可惜……噢，遺言，嗯……你還有這項功能？”
    “耳釘。”
    “耳釘除了裝飾還有別的功能？”好像是有這麽個情況，她不樂意了，“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遺言。”
    “何必用這麽沒有希望的詞？好吧，就說這個好了，時間定在……呀，你一向懂我的心思，一定知道是在什麽時候。”
    “你會‘沉睡’很久。”
    “嗯哼。”
    “不擔心再也醒不過來？”
    “噗哈哈哈，有什麽關係呢？我已見到預言裏不曾有過的情景。”她將頭發挽至耳後——現在挽不挽都相差無幾，她早已開始變得虛幻的身體此時正趨近於透明。
    原來消散是這樣一種感覺。
    枉費她以前還偶爾為同事們的遭遇深感不幸。
    “而且，我相信你呀，”笑嘻嘻地說完，收斂神色，以從未有過的正式口吻拜別，“那麽，再見。”
    現世的暗血劍落下了。
    它深深插入倒畫五芒星陣的中央，暗黑大帝並未感受到暗血劍刺中了什麽東西。
    “承受不住自己消散了？”五顆靈石是前所未有的流光溢彩，暗黑大帝點了點冥月頑石，“省了我幾分氣力，還算有點用。”
    終歸隻是一個靈石形體，也就儀式進行時有暗血劍勉強作為支撐才勉強沒有礙著他的大計。
    然後麽。
    限製冥月頑石不施舍給她足夠的能量，儀式一結束，暗血劍與陣斷開連接，她自己就消散了。
    “恭喜大帝！”
    “賀喜大帝！”
    暗黑小兵魚貫而入，發出震耳的祝賀。
    接下來……
    陰森女公爵的事情暫且一放，接下來該輪到那些不可一世的奈亞公主和萌騎士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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