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福斯特先前那股足以燒穿鋼板的怒火，在確認了陳羽的身份後，詭異地平息了下去。
    就像是被一盆混著冰塊和鈔票的冷水，從頭到腳澆下。
    沒有哪個缺錢的科研人員，會真的去得罪一位來自斯塔克工業集團的大股東。
    尤其是當對方還是集團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董事時，這背後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
    那或許是霍華德·斯塔克的私生子，又或者是托尼·斯塔克新收的教子。
    無論哪種可能，都意味著無與倫比的資源和話語權。
    她緩緩轉過頭，重新看向托爾。
    那雙美麗的藍色眼眸裏，熊熊燃燒的烈焰已經徹底熄滅。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到極點的無奈，以及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複雜神色。
    那是一種心累的感覺。
    真的，非常非常累。
    誠然，認識一位斯塔克集團的董事，對自己未來的研究事業百利而無一害。
    說不定隻要對方一句話，困擾自己和艾瑞克多年的經費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可是，一想到自己為了將托爾從這個鬼地方撈出來，不眠不休，到處求人。
    甚至不惜動用關係偽造身份證明，冒著被聯邦調查局請去喝咖啡的風險。
    結果呢？
    結果自己拚死拚活想要營救的“王子”，卻優哉遊哉地在這裏跟人拚酒。
    對方還是個隨手就能拿出幾百億美金的超級富二代。
    這種感覺，就像是卯足了全身力氣，結果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棉花上。
    不痛，但憋屈，而且充滿了荒謬的無力感。
    托爾對簡此刻注視著他的眼神是如此的熟悉。
    這眼神讓他瞬間回到了遙遠的童年，偷偷溜出仙宮去約頓海姆探險。
    結果被聞訊趕來的母後弗麗嘉抓了個正著。
    當時，母後看他的眼神，就和現在一模一樣。
    沒有憤怒，沒有斥責，隻有濃得化不開的失望和疲憊。
    托爾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裏。
    喝酒嗎？阿斯加德的勇士從不畏懼美酒。
    交朋友嗎？陳羽是個很對脾氣的凡人。
    可是在這道目光的注視下，他隻覺得渾身不自在，如坐針氈。
    比麵對父王怒火時還要讓他感到恐懼。
    一直跟在後麵，被這詭異氣氛弄得不知所措的艾瑞克·塞爾維格博士。
    看著眼前這僵持的一幕，隻能在心裏無奈地長歎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站出來打破僵局。
    “咳。”
    老博士清了清嗓子，走上前，輕輕地拍了拍簡緊繃的肩膀，試圖安撫她。
    “好了，簡，沒事的，人都出來了。”
    他的目光快速掃過窘迫不安的托爾，又在那個自始至終都掛著微笑的東方少年臉上。
    不著痕跡地停留了一瞬，眼神裏充滿了好奇與不解。
    “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塞爾維格博士用他慣有的溫和聲音，嚐試著打破這凝固的氣氛。
    “我已經把保釋手續全部辦妥了。”
    “唐尼，我們可以回家了。”
    這位可敬又有些天真的老博士，顯然還沒有意識到。
    他托關係、走後門辦下來的那張假證，在神盾局這種機構麵前就是個笑話。
    他們能放人，根本和那張“唐納德·布萊克”的身份證明沒有半點關係。
    他甚至還十分親切地叫著托爾的小名，同時拚命地向他使著眼色。
    那眼神裏的意思很明顯：別愣著了，趕緊跟我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簡·福斯特從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像是終於耗盡了最後一絲耐心。
    她總算收回了那道幾乎要將托爾釘在原地的目光。
    她一言不發，猛地轉過身。
    腳下的高跟鞋用力地踩在冰冷的水泥地麵上。
    “嗒、嗒、嗒……”
    一連串清脆而急促的聲響，在空曠的走廊裏回蕩。
    那聲音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憤怒和煩躁，每一步都像是在宣泄著無聲的控訴。
    托爾如蒙大赦，緊繃的身體瞬間鬆懈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手忙腳亂地從桌邊站起來，身體因為酒精的餘勁而有些站不穩，微微踉蹌了一下。
    他甚至都來不及，或者說，根本不敢回頭跟他的新朋友陳羽道一聲別。
    昔日那個在阿斯加德威風凜凜、說一不二的雷神。
    此刻卻像個在外麵闖了禍，被家長抓包回家的孩子。
    垂著頭，縮著肩膀，灰溜溜地快步跟在簡的身後。
    那柄曾被他視若生命、代表著無上榮耀與力量的妙爾尼爾。
    此刻，僅僅是一個光禿禿的錘柄，被他死死地攥在手心。
    然而，這件曾經與他血脈相連的神兵利器，卻無法給他帶來一絲一毫的底氣與安慰。
    反而像是一個沉重的烙印，提醒著他此刻的狼狽與不堪。
    很快，這一行三人的背影便徹底消失在了基地走廊的盡頭。
    幽暗的監控室內，隻剩下數十台儀器運行時發出的微弱嗡鳴聲。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屬於電子元件的味道。
    科爾森探員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麵前牆壁上，其中一塊巨大的監視屏幕。
    屏幕上，一輛破舊的皮卡正緩緩駛離基地的警戒範圍。
    最終匯入遠方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流，變成一個毫不起眼的光點。
    他抬起手，有些疲憊地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不斷傳來脹感的太陽穴。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離奇和棘手。
    無論是那個自稱雷神的金發大塊頭，還是自稱神王的洛基。
    這兩件事交織在一起，其複雜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以往處理過的任何一樁異常事件。
    他拿起桌上的內部對講機，按下了通話鍵。
    “好了，他們離開了。”
    他的聲音通過電流傳遞出去，帶著一絲連自己都無法掩飾的疲憊。
    “沃德特工，現在開始，轉入b計劃。”
    “秘密監視好我們的‘貴客’，記住，是所有人。”
    對講機裏傳來一陣輕微的電流聲，滋滋作響。
    隨後，一個冷靜到近乎冷漠的平穩聲音響起。
    “收到，長官。”
    格蘭特·沃德的聲音一如既往，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瀾。
    ……
    神盾局的臨時基地外，是新墨西哥州廣袤而熾熱的荒漠。
    但對於愛麗絲一行人來說，這裏卻處處充滿了新奇。
    既然托爾已經被簡她們保釋了出來，陳羽便帶著愛麗絲等人在新墨西哥州四處遊玩。
    聖達菲廣場上，古老的土坯建築在灼熱的陽光下，泛著溫暖的泥土色澤。
    空氣中彌漫著烤辣椒的辛香，混合著玉米餅的穀物芬芳，引得人食指大動。
    “這個紅色的醬好辣，味道不錯。”
    克萊兒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辣醬肉卷，明明被辣得直吸涼氣，卻依舊努力在公主麵前保持著貴族的風度。
    愛麗絲則對一種名叫“索帕皮拉”的油炸麵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她學著當地人的樣子，將金黃酥脆的麵包撕開一個小小缺口，擠入滿滿的透明蜂蜜。
    甜與鹹的奇妙交織，讓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像一隻偷食成功的小貓。
    愛麗絲吃慣了宮廷夜宴裏的美食，反倒對這種老百姓經常吃的小吃感到很好奇。
    陳羽則點了一份地道的墨西哥卷。
    他一邊從容地吃著，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不遠處的街頭藝人正在表演雜耍。
    蕾茵安靜地坐在他的身邊，用銀質的小叉子小口地吃著甜軟的可麗餅，她那雙藍寶石般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從廣場的熱鬧美食，到阿爾伯克基破曉時分的寧靜。
    當巨大的熱氣球在晨曦中被火焰點燃，緩緩升空時，女孩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了興奮的驚呼。
    腳下的大地在視野裏迅速變得渺小，房屋和街道都化作了精致的模型。
    遠處的桑迪亞山脈，被初升的太陽染上了一層璀璨的金邊。
    這壯麗得宛如神跡的景色，讓所有人都沉醉其中。
    “陳羽哥哥，風吹的好舒服，我感覺自己像是在飛！”
    愛麗絲站在熱氣球的邊緣，張開雙臂，迎向高空中微涼的風，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
    陳羽微笑著舉起手機，為她們記錄下這幅難忘的畫麵。
    然而，旅途並非總是鋪滿了陽光與鮮花。
    新墨西哥州的治安，確實如傳說中那樣，帶著幾分蠻荒的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