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維亞最後看了一眼化為瓦礫的莊園，眼中沒有任何不舍。
    對她這種等級的豪門來說，一棟房子不過是銀行賬戶裏隨時可以劃掉的一串數字，是隨時可以替換的消耗品。
    新的落腳點是一棟隱藏在冬木市郊森林深處的現代風格別墅。
    雖然比不上被夷為平地的莊園那般氣派恢弘，但其安保係統和防禦術式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作為臨時的安全屋，已經綽綽有餘。
    別墅的浴室裏，溫暖的熱水從花灑中傾瀉而下，衝刷著身體上的血汙與塵土，也帶走了戰鬥後緊繃的疲憊。
    水汽氤氳，鏡子上一片模糊。
    片刻之後，遠阪凜和露維亞各自換上了一身幹淨的備用衣物走了出來。
    “這衣服怎麽回事，鬆鬆垮垮的，一點都不合身。”
    遠阪凜煩躁地扯了扯身上明顯大了一號的絲質襯衫和短裙，領口空蕩蕩的，裙腰也有些往下掉，讓她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早知道先回去拿一件衣服，再過來了。
    露維亞則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場，她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姿態優雅地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坐下。
    剛吹幹的金色螺旋卷發隨著她的動作，如波浪般輕輕晃動，散發著高級洗發水的芬芳。
    “那當然，這裏是我的安全屋，衣櫃裏自然隻有按照我的身材標準準備的衣物。”
    她的目光如同精準的卡尺，在遠阪凜身上上下掃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不像某些營養不良的人，撐不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遠阪凜拉扯衣服的動作瞬間停住了。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頗具弧度的胸口，又看了一眼對麵曲線分明、將襯衫勾勒出驚心動魄弧線的露維亞，額角的青筋“突”地跳了一下。
    客廳裏的空氣安靜了一瞬，掛在牆上的古典擺鍾，黃銅秒針走動的“哢噠”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你說誰營養不良！你這個渾身都是肌肉的暴力女！”
    “總比你這種前後都分不清的豆芽菜要好得多，至少很有安全感。”
    露維亞用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自己的卷發，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從容不迫的貴族式挑釁。
    “你！”
    “我什麽？”
    “你這個性格惡劣的金鑽頭！”
    “總比你這個貧窮的紅惡魔要好！”
    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無形的魔力開始碰撞，沙發旁的盆栽葉片無風自動，簌簌發抖。
    剛剛在客房裏包紮好傷口，換上一身嶄新燕尾服的奧古斯特連忙上前，試圖緩和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大小姐，凜小姐，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我們還有很多正事要處理，您回來時不是說要向君主·埃爾梅羅二世匯報任務完成進度嗎。”
    “你閉嘴！”
    “你閉嘴！”
    兩人異口同聲地衝著老管家吼道，隨後又狠狠地互相瞪了一眼，仿佛要把對方瞪出個窟窿來。
    奧古斯特無奈地鞠了一躬，默默退到一旁。
    隻要沒有共同的敵人，露維亞大小姐和遠阪小姐總能因為任何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吵起來，誰也勸不住。
    陳羽靠在牆邊，看著眼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隻覺得有些吵鬧，並順手從旁邊的果盤裏拿了個蘋果。
    客廳裏的爭吵又持續了十幾分鍾，從身材樣貌到魔術流派，再到個人品味，兩人進行了全方位的互相攻擊。
    直到雙方都罵得口幹舌燥，才暫時休戰，各自坐在一張沙發的兩端，互不理睬。
    這時候，她們才想起來管家提醒的正事還沒辦——給自己的導師匯報任務進度。
    露維亞拿起桌上造型古典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的另一端，是英國倫敦，時鍾塔。
    雖說此時的島國已經是淩晨五點左右。
    由於時差，此時的倫敦正值晚上九點。
    礦石科的君主辦公室裏，韋伯·維爾維特正疲憊不堪地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手裏拿著一份來自協會的加密文件。
    昏黃的台燈下，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身為時鍾塔的十二君主之一的他，不僅要在白天給學生們講授現代魔術學、魔術基礎理論等課程。
    晚上還要專研魔術理論，處理大量學術文件。
    不僅要時刻應對時鍾塔政治鬥爭，維護學科利益，還要時不時處理埃爾梅羅派遺留的巨額債務問題。
    比如通過給大佬們打工，來填補埃爾梅羅派的債務。
    每次看到埃爾梅羅派遺留的巨額債務糾紛，韋伯都想恨不得穿越回去給十年前的自己兩巴掌。
    在這麽持續加班下去，感覺自己遲早有一天會猝死在辦公室。
    放下手中的加密文件。
    接通電話後，電話那頭傳來令他熟悉的聲音。
    是露維亞。
    看來是來匯報任務進度的。
    韋伯定了定神，接起了電話，用盡可能平穩的語氣問道。
    “任務進展的怎麽樣？”
    卻是另一個他同樣熟悉，但絕不應該和這個號碼同時出現的聲音。
    “是的，老師，任務已經完成了。”
    是遠阪凜的聲音。
    韋伯捏著眉心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整個人都僵住了。
    遠阪凜和露維亞·艾德費爾特？
    這兩個人，會從同一部電話裏給他打過來？
    這簡直比弗拉特那份關於捕捉恐龍的論文還要荒謬。
    時鍾塔的礦石科，誰不知道遠阪凜和露維亞是出了名的死對頭，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山不容二虎。
    她們的衝突幾乎是公開的秘密，從課堂上的學術辯論到私下裏的魔術對決，戰場遍布整個礦石科。
    以至於“別讓遠阪與艾德費爾特同時出席授課”這句話，已經成了礦石科講師之間心照不宣的準則，否則他們的教室很可能會在三分鍾內變成一片需要重建的廢墟。
    現在，這兩個水火不容的人竟然在一起，還心平氣和地向他報告任務完成了？
    韋伯身體向後靠在寬大的椅背上，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聲。
    “遠阪？艾德費爾特也在你旁邊？”
    “是的，導師。”
    露維亞的聲音緊接著從電話裏傳來，帶著一絲貴族特有的、略帶高傲的腔調。
    “七張職階卡，我們已經全部回收完畢。”
    韋伯徹底沉默了。
    全部回收？
    這個效率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但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這個過程。
    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沒把冬木市拆了就已經是奇跡了，居然還能合作完成任務？
    “你們兩個，轉性子了？”他的語氣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懷疑。
    電話那頭的遠阪凜似乎被噎了一下，聲音也變得有些不自然，語速都快了幾分。
    “啊，是，是這樣的。我們兩個……嗯……進行了一次非常有效率的合作，雖然過程很艱難，但我們還是克服了重重困難，最終成功回收了所有卡片。”
    韋伯揉了揉眉心，對於遠阪凜這番漏洞百出的說辭，他一個字都不信。
    “遠阪。”
    “是，老師。”
    “你下次說謊的時候，記得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一點。”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尷尬的死寂。
    韋伯繼續用他那平淡卻充滿壓迫感的語調說道。
    “我不管你們在冬木市到底經曆了什麽，也不管你們是用什麽匪夷所思的方法完成的任務。”
    “回來以後，給我寫一份詳細到標點符號的任務報告，把所有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寫清楚，一個字都不許漏。”
    他的聲音不重，但每個字都像錘子一樣敲在電話那頭兩名得意弟子的心上。
    “聽明白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兩個有些底氣不足的聲音：“是。”
    “那就先這樣吧……”
    韋伯剛準備掛斷電話，就聽到電話中傳來一聲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
    這聲音，自己似乎在哪裏聽過。
    “你們這是和韋伯，韋伯·維爾維特打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