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尖刀入腹那一刻，愛彌奇亞真的很想罵人。
    同樣的招數，為什麽還會有第二次？
    血腥味沁滿他的五感，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這一刀給他的傷害都挺大的。
    那人捅了他便抽刀離開，被胃中上湧的惡心感頂得眼前視線模糊，愛彌奇亞沒能看清對方隱藏在帽兜之下的容貌。
    一會兒精市還要來找他......
    不可以......不可以讓精市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大腦發出尖銳的警報。他機械地轉身，用沾滿鮮血的手掌"砰"地甩上大門。
    絕不能讓那個人看見這一幕——這個念頭支撐著他搖搖晃晃地向後退去，最終像斷線的木偶般滑落在餐廳門口。
    體內的靈力開始瘋狂流轉，像無數細小的螢火在血管裏奔湧。這是身體本能的求生反應，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要活下去。但失血過多讓他的視野開始出現黑斑，冰冷的麻木感從四肢向心髒蔓延。
    啊......他這一世啊......難道要這樣結束了嗎......
    不對...好像...暫時死不了...
    愛彌奇亞真的要感謝自己這一世隨著成長越發充沛的靈力了，靈力的強勢自我搶救，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可是修補傷勢還需要點時間，大量靈力的耗費更是奪取了他的體力。
    "知足吧，"愛彌奇亞自嘲地想，"至少不用再死一次..."這個念頭剛閃過，黑暗就溫柔地包裹了他的意識。
    幸村正準備出門，握著門把的手忽然一頓，金屬門把上壓出泛白的指節。心髒處突如其來一陣鈍痛，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可呼吸間又迅速消散，隻餘下一絲若有若無的心悸。
    “怎麽回事？”他心中泛起疑惑，如此不安的心情究竟從何而來？幸村一時想不出原因，隻能心懷忐忑地出了門。
    往日裏，他等愛彌奇亞的時間從不超過十分鍾，可今日不知為何，竟已等了將近二十多分鍾。幸村蹙眉，拿出手機給愛彌奇亞打電話，可打了兩個都是無人接聽。
    幸村心中那股不安愈發強烈，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霓虹u17的時候。
    幸村眼眸低垂，掏出了愛彌奇亞之前給他的鑰匙。
    低頭開門那一瞬間，幸村看到了地上那散落的昭示不祥的紅色痕跡。
    那是什麽？是...番茄醬，對吧？明明腦子裏已經有了答案可幸村不願意相信，隻是加快了自己手上的速度。
    門鎖彈開的瞬間，鐵鏽味混著甜腥氣撲麵而來。
    幸村的瞳孔劇烈收縮，視線掠過玄關櫃上翻倒的相片，掠過走廊地板上拖曳的血痕，最終定格在廚房關上的門前那抹熟悉的身影上。
    ——倒在血泊裏的愛彌奇亞。
    那一刻幸村在想什麽呢？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他隻知道，這將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夢魘，永不消失。
    世界突然安靜得可怕。
    幸村感覺有誰在他胸腔裏塞了一團浸了水的棉花，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是戴著鉛塊在海底行走。他的聲帶似乎暫時罷工了，隻能發出氣音般的呼喚："阿...利亞？"
    走廊上的掛鍾滴答作響，秒針走過三格後，幸村才意識到自己還僵在門口。他邁步時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這在他十四年的人生中還是頭一遭。
    幸村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刃之上，他的心在哭泣，在破碎。
    "喂...別開這種玩笑..."求求你，回應我一句吧。
    “今天不是愚人節，我們還有去拿成績單呢。”告訴我你在演戲，睜開眼睛啊。
    “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的...”淚水是何時落下的？
    雙臂環住逐漸冷卻的軀體時，幸村終於聽見自己胸腔裏傳來“哢嚓”一聲——不是骨骼錯位的聲響，而是某種遠比血肉更脆弱的東西，正在不可逆轉地分崩離析。
    “鬆、鬆點……你碰到我傷口了……笨蛋……”
    懷裏的人皺起眉，微弱卻清晰地哼了一聲。
    幸村猛地僵住，隨即心髒像是被狠狠攥緊又鬆開，狂喜衝擊得他幾乎眩暈。他下意識收緊手臂，又立刻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放鬆力道，生怕弄疼對方。
    “你……！”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眼眶通紅，卻在這一刻露出了笑容，哪怕那笑比哭還難看，“你嚇死我了……”
    愛彌奇亞想抬手擦掉他的眼淚，卻發現自己的胳膊根本抬不起來，隻能虛弱地動了動腦袋，蹭了蹭幸村的胸口。
    “……門關上啊。”他小聲嘟囔，雖然疼得冷汗直冒，卻還是試圖用嫌棄的語氣掩飾自己的狼狽，“讓別人看到……就完了……”
    幸村這才如夢初醒，抱著愛彌奇亞起身猛地把門踢上，隨即立刻低頭檢查愛彌奇亞的傷勢。他的動作又輕又快，指尖卻在細微地發抖。
    “別動，我現在就叫救護車——”
    “不用……”愛彌奇亞咬牙，“不能讓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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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靈力已經在修複傷口了，但是還要一點時間，別擔心我。”
    愛彌奇亞說話的聲音也漸漸有力，看樣子他說的是真話。
    幸村盯著他，紫藍色的眼底翻湧著無數情緒——憤怒、心疼、後怕……最終，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低啞卻堅定：
    “好。”
    “但你要答應我——”他俯身，額頭輕輕貼上愛彌奇亞的，聲音輕得像是歎息，“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讓我看到你滿身是血的樣子。
    愛彌奇亞怔了怔，隨即閉上眼，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嗯。”
    他的尾音還沒落下，幸村已經一把將他抱起，動作輕柔卻不容抗拒。
    幸村抱著他快步走向屋內，身後的地板上，血跡蜿蜒卻再也沒能追上他們的腳步。
    成績單的事情，最後幸村拜托給了真田。說是他和愛彌奇亞今天有突發狀況，真田也是應下了。
    幸村坐在愛彌奇亞的床邊等著他的解釋。期間阿庫亞還打來過電話問怎麽還沒到家，愛彌奇亞隨意扯了幾句學校還有別的事情就糊弄過去了。
    阿庫亞他們還好說，幸村該怎麽跟他說呢？
    房間裏安靜得隻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幸村坐在床邊，指尖輕輕敲著膝蓋，紫羅蘭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愛彌奇亞，仿佛要將他看穿。他的表情平靜，可眼底翻湧的情緒卻無聲地訴說著壓抑的質問——
    “解釋。”
    愛彌奇亞盤腿坐在床上，手裏無意識地捏著枕頭一角，睡衣下擺被蹭了起來，露出腹部那一片完好無損的肌膚——那裏本該有一道猙獰的傷口，可現在已經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其實……”他張了張嘴，又閉上，最終歎了口氣，低聲嘟囔，“我也還沒想好怎麽跟你說。”
    幸村的指節頓了一下。
    “那就慢慢想。”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我有足夠的時間聽。”
    愛彌奇亞抓了抓頭發，黑紫色的發絲在指間鬆散地滑落。他當然知道幸村不會輕易放過這件事——換作是他，如果看到幸村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恐怕會瘋得比對方更厲害。
    可是……
    “十年前，我媽媽的死因……有問題。”
    這句話在喉嚨裏滾了幾圈，最終被他咽了回去。
    ——不能說。
    至少現在不行。
    他還沒打算和幸村坦白他的身世。
    “是意外。”愛彌奇亞垂下眼睫，聲音低了幾分，“和人起了點衝突……但我已經處理好了。”
    幸村的眸光驟然一沉。
    “衝突？”他緩緩重複，唇角微微揚起，笑意卻不達眼底，“能讓你失血到那種程度的‘衝突’，對方還帶了刀？”
    愛彌奇亞噎了一下。
    “……我也沒想到。”他含糊地回答，隨即又補充，“但我沒事，傷口不是已經好了嗎？”
    幸村盯著他幾秒，忽然伸手，指尖輕輕撫過愛彌齊亞的腹部——那裏曾經被鮮血浸透，可現在，連一絲疤都摸不到了。
    “那是你命大。”他低聲道，眼底暗潮湧動，“阿利亞，你知不知道……”
    愛彌奇亞猛地抓住他的手，製止了他的動作。
    “精市。”他抬起眼，紫水晶般的眸子直視著幸村，聲音帶著幾分懇求，“給我一點時間，行嗎？”
    幸村沉默了片刻。
    最終，他緩緩收緊手指，將愛彌奇亞的手牢牢握住，低聲道：
    “好。”
    “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不會再有下一次。”
    愛彌奇亞勉強扯了扯嘴角，點頭。
    可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
    ——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影子”已經盯上了他，而“愛”的死，或許隻是這場遊戲的開端。
    而現在，他必須獨自麵對。
    夜色漸深，窗外偶爾傳來幾聲蟲鳴，襯得房間裏越發寂靜。
    愛彌奇亞靠在床頭，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倒影上，思緒卻飄得更遠。
    十年前那個畏罪自殺的凶手，倒在血泊中的星野愛；那些被刻意掩蓋的真相；如今又悄然逼近的“影子”……
    這一切，現在都與他有關了。
    無論是那個神明還是在凡間作惡的人，他都會親手為星野愛報仇。
    而幸村……
    他側頭看了一眼身旁已經安靜睡去的人，指尖輕輕拂過對方微蹙的眉間，最終無聲地收回手。
    ——你不能陪我走這條路的。
    ——你的世界，應該是幹淨的、明亮的，不該染上這些汙濁的血色。
    “精市，你知道嗎？我其實，沒打算做你愛人的。”
    我渴望著愛，卻又不相信愛。我知道那是個謊言，也害怕那是個謊言。
    你給我的愛太過真實，所以我想試試。
    但是該結束了，這場美夢，我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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