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發生的太過突然，也太快。
    直到吳雨伸手接住縣令的人頭，將其按在案上，縣令的眼珠子居然還能轉動。
    旁邊的師爺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褲襠已經濕了一大片。
    “縣尊……縣尊被刺殺了！”
    隨著有人反應過來，嚎了一嗓子。
    堂下頓時亂成一團，衙役們四下亂竄，水火棍丟了一地，互相踩踏，鬼哭狼嚎向外逃去。
    生怕自己慢了，會被堂上那“惡徒”盯上。
    師爺見狀忙大喊：“快，快去請燕赤霞！”
    可惜無人理會。
    門外看熱鬧的人也沒想到吳雨居然敢殺官，頓時熱鬧也不敢看了，紛紛跑開。
    隻有幾個膽大的還扒在門外向裏麵偷瞧。
    寧采臣不算膽大，卻也沒走。
    他同樣躲在登聞鼓後麵，嘴裏一個勁的說著：“禍事，禍事，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吳雨沒理會外邊的亂相，看到師爺一臉驚懼模樣，笑道：“你認識燕赤霞？”
    師爺看吳雨此時還笑得出來，隻覺此人完全喪天良，心中害怕極了。
    見吳雨問起燕赤霞，他便鼓起勇氣說道：“燕捕頭是名震關東廣西二十六省的判官，似你……你這般目無法度之徒，他定不饒你！”
    吳雨哈哈大笑，“都說燕赤霞為人一身正氣，我倒要看看，他是幫你們這群貪贓枉法之輩，還是容我這目無法紀之徒？”
    師爺隻是說道：“刁民，刁民……”
    “記得下輩子跟個好官，別再助紂為虐！”
    師爺聽到這話，忙伸出手，“且慢動手，我……我也是被逼無奈……呃……”
    吳雨一枚銅錢鏢甩過。
    師爺腦袋一仰，應聲倒地，臉上還餘有驚懼的表情。
    吳雨回看了一眼公堂，除了地上昏死過的唐仨，再無他人，便幹脆也賞了那唐仨一枚銅錢。
    做完這些，吳雨走到一文案旁，拿起一支筆，隨即回到縣令身旁。
    那縣令的無頭屍體依舊好好的坐在椅子上，其首級卻端正地擺在身前的幾案上，這一幕很有些衝擊人的眼球。
    吳雨用手中毛筆蘸了點對方還在冒著熱氣的鮮血，來到其身後的“青天海日”圖前。
    稍微組織了一下詞句，便提筆寫下一打油詩。
    “頭戴烏紗不為公，
    “身披錦繡竟從容；
    “貪贓枉法今何在，
    “血濺明堂別樣紅。”
    吳雨後退幾步，抱著手臂欣賞了一番，越看越滿意。
    心想我這詩寫得不怎麽樣，但這字卻是越來越有勁道了。
    不錯不錯！
    他隨即上前寫下落款：蜀山吳雨。
    這四個字比前麵那詩寫得字更好，大概是暗地裏時常有練過的原因。
    做完這些，吳雨擲筆轉身，習慣性拿起葫蘆喝了口酒，仰天大笑出門而去。
    周圍人紛紛躲開，如避瘟神。
    就連寧采臣一時都不敢上前。
    反倒路邊有個瘸腿的老乞丐在給吳雨作揖。
    吳雨掃了一眼，沒有多加理會。
    估計是哪個被縣令害得家破人亡的幸存者。
    寧采臣咬了咬牙，突然在人群中舉手喊道：“殺狗官，除民害，好！”
    他這一嗓子，頓時引來周邊人異樣的眼光。
    寧采臣尷尬地放下手臂，正要替自己這般冒失的行為找補幾句。
    突然不遠處同樣有人在喊：“殺狗官，除民害，好！殺得好！”
    在寧采臣沒開這個頭之前，許多對縣衙裏那些貪官汙吏不滿的人，哪怕此時覺得心頭痛快，也不敢出聲。
    這般亂世之下，當官的草菅人命不是個例。
    全都在想著法子羅列罪名撈錢，被禍害的人可不是一兩個。
    寧采臣今天被人誣陷是殺人犯，又豈知昨日沒有別的人走上過寧采臣的老路？
    有人起了頭，那些人便有了勇氣。
    有第一個開始揮拳高呼，便有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無數個！
    眨眼間，街道的人群中便從有零星的高呼，變成了此起彼伏的訥喊。
    “殺貪官，除民害，好樣的！”
    “狗官，死得好！”
    就連寧采臣身邊原是用異樣眼光看他的人，此時也紛紛跟著大喊。
    仿佛不喊上幾聲，自己便成了站在狗官那一邊的壞人。
    寧采臣跟著喊了幾聲，便找個機會鑽入人群，溜之大吉。
    那邊吳雨走出去幾條街後，寧采臣突然追了上來。
    “吳兄，等等……”
    吳雨回頭，等對方追到身前，便調侃道：“寧兄還敢來找我，也不怕被我連累？”
    寧采臣說道：“要被連累早已被連累了，吳兄你畢竟一開始是替我出頭，隻是……唉！”
    他有心想怪吳雨衝動，胡亂殺人，平白惹下禍事，卻到底又說不出口。
    吳雨笑道：“寧兄覺得那狗官不該殺？”
    寧采臣說道：“這不是該不該殺的問題，是不能殺。
    “你今天殺了官，以後不得成為朝廷要犯，人人喊打喊殺？在這世間怕是再無立錐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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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雨拍了拍他肩膀說道：“有劍在手，這世間處處皆是我立足之處。
    “你要懂得一個道理，在這亂世活著，謹小慎微固然重要，但自身實力才是根本，無論是武力，還是錢權。”
    寧采臣還未說話，前方倒有一人高聲應道：“說得好，在這世道，什麽都靠不住，隻有手裏的刀靠得住。”
    兩人尋聲看去，隻見一臉上有刀疤的大漢提著刀向他們走來，對方一嘴的絡腮胡極具辨識度。
    寧采臣看到來人，大驚失色，“柳一刀？”
    那大漢哈哈大笑，“正是柳某。”
    說著，他目光看向吳雨，“這位小兄弟恁是做得好大事，柳某早就想殺那狗官了，卻是被你搶了先。”
    吳雨笑了笑，說道：“聽說你是殺人犯，滅了人滿門？”
    柳一刀得意說道：“我看上一小娘皮，結果對方嫌我醜，不願從我，讓我顏麵大失，那我不得快意恩仇，殺她全家？”
    “你是不是對快意恩仇有什麽誤解？”
    “管他呢，反正我覺得不爽，就殺她全家。”
    柳一刀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頓了頓又道：“我看你也是個有本事的，這樣，我打算落草，想拉你入夥，你看行不行一句話？”
    寧采臣聽到這話，忙縮到吳雨身後，想了想，又往旁邊退了點，然後才吱唔著開口。
    “那個吳兄……”
    見吳雨看過來，他用手指了指方向，說道：“我……我還要去收賬，就不打擾了。”
    吳雨直接笑著點破道：“寧兄這是怕我和這人走，所以不打算深交了？”
    寧采臣忙搖手，“沒有的事，沒有的事……隻是看時間不早了，我……”
    吳雨看了看天色，說道：“行吧，時間確實不早了，我反正也無事，陪你走一趟，一起吃個飯。”
    柳一刀大喜，“那今後我是大哥，你是二哥，有我肉吃，就有你肉吃……”
    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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