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走出了這個關我大半個月的牢籠，半個月後我全身輕盈，走起路來像是在飄著一樣，原來老頭說的沒錯，養生跟不養生的區別隻有在感受到的時候才知道有多大差別。
    我三步一望地下了山，寒風吹得我邁不開腳步，天氣更加寒冷了，我緊了緊衣領歎了口氣，終究是沒發現什麽。
    唉，我在希望什麽啊，回家吧。
    下了山順著河流剛走了幾十裏，遠遠就聽見琴音自遠處傳來，這琴音中有些錯漏，但總體還好。
    我好奇地順著琴音走向了一片山穀，一些農民正蹲在樹下聽著琴聲休息，看我走來一幫人逮住我樂嗬嗬地問東問西……
    看我一個人在趕路，有人拿出自己的幹糧給我，我擺手拒絕了，他們自己也不夠吃啊，我多少還有些錢。
    可我也不敢說自己有錢，隻說前麵就是到了親戚家，幹糧夠用了。
    此時我心裏七上八下，我不明白人到底是什麽東西，你沒有時他會同情你幫你，你多了他又嫉妒甚至起歹念，怎麽才能分得清善惡呢……
    這老人說前麵叫鶴穀，裏麵的人自稱鶴穀八仙，老人們都說裏麵的都是高人，整日飲酒作詩狂放不羈。
    我隱隱有些興奮，這世上原來有這麽多像父親那樣的人，於是快速朝裏走去。
    山穀裏有幾間草房，門前圍著一圈籬笆，籬笆旁溪水正潺潺激蕩著，此時琴音已歇，裏麵的人正各自悠閑地做著自己的事。
    四個懶漢紅著臉正坐在院子裏喝酒，有兩人衣著華麗正拿著筆在一張大紙上寫寫畫畫，還有一個正坐在河邊釣魚，這麽吵還釣魚？
    不是八仙嗎？還有一個呢？正想著呢，前麵草叢突然動了起來，一個人像隻大蟲子一樣正蹭來蹭去……
    我心裏還抱有期望，但直覺已經失望了，既然來了，還是了解一下吧。
    先是例行的見麵恭維……
    “打攪各位先生了，小子方才路過，聽聞琴音知有雅士在此，忍不住就想前來拜會，叨擾到各位先生還請見諒。”
    一個長須半禿頂的中年人此時正在喝酒，轉過身打量了我一眼而後說：“你也是想加入我們而來的嗎？”
    “還能加入嗎？”
    “當然不能，你們這些俗人天天來打攪老子，真真是豈有此理，去去去。”
    “小的聽聞剛才各位神仙曲調高雅，實在是吸引而來的。”
    “哈哈哈，小娃娃會說話，我等神仙在此地快活，也並非不能加入。”一個衣著華麗寫著字的中年人轉過身來，“會寫字嗎？”
    “會一些。”
    “你來看看，我寫的怎麽樣。”
    說實話，寫的一般……我已經有了想走的衝動，可為了搞清楚他們到底怎麽想的，不免再多說些恭維的話。
    “尊駕書法出神入化，寫的太好了，能路遇各位神仙般的人物真是太榮幸了。”我裝出驚訝仰慕的表情。
    好不習慣啊，我對自己的表情感覺惡心，可我真的挺好奇，若不拍馬怕是沒法跟他們溝通。
    那人麵露得意道：“你是哪家的子弟？”
    我隨口扯道：“河西王家。”
    “沒聽過，看完了就去趕你的路吧。”
    我真的想走了……
    我忍著惡心繼續說道：“聽聞鶴穀八仙清雅脫俗，個個都是神仙般的人物，殊緣難得實在不忍就此離去，萬望各位神仙不要怪罪小的，若是能垂教幾句便能使小的受用一生了。”
    說完喝酒寫字垂釣甚至在地上蠕動的這些人都開始仔細打量我，第一個說話的禿頂男子像是為首的，他皺著眉問我道：“你想知道什麽？”
    我上前施了一禮，抱拳問道：“在下想知道什麽是道。”
    那人指了指眼前的酒碗說道：“道在酒中。”
    “那酒呢？”我歪著頭問道。
    “酒在肚中！”旁邊有個人插嘴說了這麽一句，然後所有人都開始哈哈大笑。
    在不斷地笑聲中有人指著我說：“就你小子還問道。”
    唉，我輕歎了一聲說道：“小的以前曾碰到過那竹林七人，總覺得他們滿懷悲憤，開懷大笑時總能看到眼角的愁苦，而諸位神仙卻是真的豁達不羈，所以忍不住便問道。”
    那幾人聽到前幾句以為是砸場子的，麵露不快，但聽見後幾句卻像遇到知己一般，都露出那淺薄的笑容。
    “你說的不錯，我們灑脫自如豈是旁人可比的，他們名氣雖大，但論時間我們聚會卻比他們要更早，隻是我們不慕虛名罷了。
    不過也不能說他們不好，他們比之旁人已經好太多了，也算灑脫，那奚康不幕名利不彎脊梁被砍了頭，算是我輩中人。
    你要問道可以先加入我們，慢慢自然就受到熏陶了。”
    我雖然麵不改色，但早已握緊了拳頭，這些無知無恥之人讓我火大，但我還沒問完……
    “看各位儀態優雅，龍姿鳳態，必是世家出身，能遠離塵囂安於貧困，真是難得，小弟心所仰慕，但不知如何加入。”
    “小子也算有眼光，我們出身當然不凡，隻是誌向高潔在此雅會。若是想加入我們，五萬貫便可，你還不要覺得說錢俗，這點錢在我們家族也就幾天的飯錢，隻是山穀之中生活也得花費。”
    “看出來了，各位神仙用的紙張、墨寶、酒具、幾凳甚至漁具衣物都不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徒有其表罷了，琴音書法多有錯漏，談玄說道無異笑談，言語淺薄華而不實。可能你們自己也無法分清自己到底是脫俗淡雅還是裝模作樣吧，你們讀過多少書？感悟過什麽道理？”
    “大膽，你是什麽人？找死嗎？”
    “奚康那些人跟你們不能相提並論，他們是時代的悲哀，是無法自主命運的可憐人，不敢高攀你們，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我不想看他們氣急敗壞的樣子，轉身快步離開了，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啊。其實也是，這天下又哪能有那麽多像父親他們那樣單純的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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