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議事廳我倆跪坐相對無言，剖生歎了口氣問道：“昭哥這幾年還好嗎？”
    我麵無表情道：“還好，守了三年孝讀了幾年書。”
    剖生深吸口氣看著我說：“當年奚叔死時我仍舊記得，可恨司馬家陰狠毒辣……”
    “停！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們先敘敘舊，這些話等後麵說吧。”我有氣無力地向後靠去，也不跪坐了，一屁股坐到墊上。
    剖生索性站起來坐到幾上，“昭哥，我真的很想你，那日一別沒想到再見會是這樣。”
    “發生了什麽？小碗呢？”
    剖生沉默了一會說：“那日之後我順利加入了軍隊，因我力氣大弓法好，便在鄧艾軍中做一弓手。”
    說著他脫下上衣，露出了一身的傷疤，而後冷笑了一下繼續說：“當時我立功心切，在戰場上不畏生死，多次立下大功，記得最後一戰麵對的是孔明先生之子諸葛瞻，我冒著漢軍的箭矢順利突進射殺了他。嗬，反倒給我惹來了麻煩。”
    聽到這裏我心裏一陣難受，諸葛瞻是剖生殺的……唉。當時孔明先生就說過諸葛瞻聰慧早成難當大器，可他畢竟是孔明先生的兒子啊。
    我不覺沉默了一會問道：“是你殺的諸葛瞻嗎？什麽麻煩？”
    剖生微微一笑說：“我知道你喜歡孔明，可諸葛瞻確實沒什麽眼光。他反對薑維北伐，致使薑維孤掌難鳴被黃皓鉗製，而後阻擊魏軍又畏首畏尾，放我們進了平原，是個庸才罷了，可他的人頭很值錢啊。
    所以當我射殺了他後，這個功勞讓很多大人物都眼紅了。
    不久後看到我射殺諸葛瞻的兵士都消失了，我預感到了危險早做了防備，果然夜裏就有人來殺我。
    我逃出營帳冒死向鄧艾說明緣由，他原本怒不可遏，可當他知道冒功的是他左右手之後便反汙蔑我擾亂軍心，我百口莫辯被重責一百拖出營門。
    嗬，我們這種賤人隻有天可憐，他們肯定沒想到我活了下來。”
    我歎了口氣拍了拍剖生的肩膀，心中替他不平，“後來呢？”
    “後來我潛回來帶走了小碗，打算南下去謀生。路上遇見有人發放符水米粥，那些人便給我介紹了太平道，我對門閥士族徹底失望了，於是我們一拍而合。”
    “好吧，看你在這職位不低，怎麽不見小碗呢？”
    他眼神躲閃了一下繼續道：“大賢良師人挺不錯，能量才任用，我讀過書能識字，所以很快就被提拔了。”
    看他躲閃的眼神我直覺有問題，便追問道：“我在問你小碗呢？”
    他顯得更是心虛了，“小碗沒事啊。昭哥，大賢良師已經答應我了，今天就會升我做地公將軍。隻要這次事成，我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而且，他還答應我讓我參研《太平經》，你知道嗎？那是聖書，學成就可以呼風喚雨百毒不侵。”
    剖生說著說著眼神從閃躲變成了興奮，我歎了口氣說：“《太平經》我聽過，聽說是當年於吉所得，不知何人所寫。後張角得之，用符水湯藥治病救人，百姓稱之為神。可傳說畢竟是傳說，張角能呼風喚雨又怎麽會輸呢？能百毒不侵又為什麽會病死呢？”
    “你沒試過當然不信，我喝過大賢良師給的符水，真的很神奇，喝下後滿口生津，溫熱又酥麻，再把口水吞咽下去我的風寒就真的好了。至於你說的病死，唉，天數如此，能有什麽辦法呢？當時是被叛徒出賣，現在時機成熟了，我們這次一定可以成功。昭哥，跟我一起推翻這腐朽的朝廷吧。”
    說起神奇的事，我想到了辜仙子，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我曾聽兩位老人說過，相信的力量不可思議，讓病人相信自己沒病有可能真的會好轉，符水或許也是這樣吧。要說神仙，我知道有，也或許真能通過咒語和符籙做到什麽神奇的事。
    可這些重要嗎？剖生，還記得那時你問我什麽是昭昭之德嗎？”
    剖生聽到我說的臉上一變，深吸口氣說：“那有什麽用呢？德行再高又能怎麽樣呢？還不是什麽都改變不了？你能讓那些貪官不禍害百姓嗎？能讓百姓們拿回自己的土地嗎？”
    “我……唉，要做事先修己，己不修路就容易走偏，很多時候你以為是為了大義而做的事到頭來都會變成禍害百姓。”
    “你要修到什麽時候？修到人都死光？眼看著世界變成地獄？什麽都不做隻是在這說有什麽用？難道世界會因為你說而變好？昭哥，加入我們吧，讓我們用實際行動來改變這個世界。”
    “剖生，如果可以讓這世界變好，就是讓我死一百次又如何？可你做的事根本就於事無補，人人都在為了自以為的理想而奮鬥，最終都變成了為私欲而殺伐，真正苦的始終是百姓。”
    “你怎麽這麽頑固，我們真的是為了窮苦百姓，到時候……”
    我及時打斷了他，“地公將軍、《太平經》，這才是你的目的。剖生，還記得你當時怎麽說的嗎？你說誠是修心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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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昭哥，求你了，你不加入我很難做。”
    “我知道，如果母親昨晚沒罵過我，我肯定會加入你們換取母親和小蝶活著。可現在我決定了，剖生，殺了我吧，我絕不會違逆自己的內心。至於母親和小蝶，我希望你起事後送他們回去，這點我還是可以相信你的。”
    “你！”
    剖生還想要說什麽，被營帳外響起的聲音打斷了。
    剖生歎了口氣威嚴地喊了一句，“進來。”
    來人端著茶水掀開營帳，他一進門我便驚叫出聲，“馬……”
    來人端著的茶水竟也晃了一下，剖生疑惑地看著我，緊接著目光又看向來人。
    “媽的！老子要喝酒！喝什麽茶！”
    剖生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去換酒。”他回過頭看了我一眼，“你怎麽也變粗鄙了？”
    “哼，老子都要死了，還是死在最好的朋友手裏，不高興！”
    “唉，我也沒說要殺你啊，昭哥，我不是不記恩的人。”
    我沉默了一會問道：“你還去過忘憂穀嗎？”
    “去過，去過好多次，可惜再也沒找到過。”
    “剖生，給我說說張角吧，他該是個痛苦的人吧。”
    剖生仰著頭邊回憶邊說：“據我所聞，漢末貪官汙吏和瘟疫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天公將軍看不得民間疾苦，遂發願治病救人。
    他精通陰陽五行，老是說天下將要太平，堅持給予人們希望，一邊治病救人一邊庇護百姓替百姓伸張正義，自稱太平道。
    可誰能想到亂象遠沒有止境，人們生活越來越苦，貧富差距越來越大。於是他憤怒地喊出了平均財富，希望通過人們的努力實現一個沒有壓迫剝削的社會。
    他根據《太平經》提出了一係列的口號，初步建立了神仙信仰體係，希望通過輔助漢帝反抗貪官地主。他自身很有錢，也不貪戀權力，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天下太平，隻想幫助皇帝為百姓做點事，所以才自稱大賢良師。
    那段時間他的門人弟子奔走相告，他的思想很快就傳遍了天下一十二州，並在八州成立大小36方，每方設一渠帥。
    可慢慢的他發現即使全國都在爭取公平，可統治者卻沒有半點改變，百姓依舊在流離失所，窮人們依舊吃不飽飯看不起病，路邊凍死病死的人並沒有減少……
    好像他太平道就是個不起眼的石頭，在這時間長河裏翻不起一絲水花。
    即便他現在是幾十萬人的教主，也沒有改變任何事，皇帝不信任他，貪官仇視汙蔑他，甚至受他恩惠的也最終背叛了他……
    受不得百姓受苦的他，肯定是痛苦的吧……
    所以，他最終失望地宣告蒼天已死，漢室已不可救，他決定反了，他要和天下窮苦百姓一起建立一個沒有壓迫的國家！
    可惜起事前被叛徒出賣，致使教眾失去了統一的組織，最後因一盤散沙而失敗。”
    這時營帳外那人送來了酒，看著送酒這人離去的背影我不禁暗暗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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