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天下凶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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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5章 天下凶凶
    等我回到洛陽,左思興奮地請我喝酒,趁著酒勁我問他,“你這麽辛苦,不惜花費數年去寫一篇賦,有意義嗎?”
    左思搖頭晃腦地先笑了一下,而後說道:“舍妹先前做了一首啄木詩,你聽聽啊。
    ‘南山有鳥,自名啄木。饑則啄木,暮則巢宿。無幹於人,唯誌所欲。性清者榮,性濁者辱。’”
    我伸長脖子笑罵道:“你怎麽罵人呢?”
    左思笑嘻嘻道:“這是舍妹做的詩,誰罵你了。”
    “你的舍妹罵我就是你罵我,你別跑!”
    “哈哈……”
    又過了一段時間,西北傳來消息震動了朝野,新任涼州刺史又被殺了,從第一任秦州刺史胡烈開始,西部叛亂已經死了三位刺史了。
    司馬炎憂心忡忡,讓大臣們舉薦平叛的人才,可朝臣們互相推脫讓他異常憤怒。
    當時侍中任愷和中書令庾純大力推舉賈充,賈充支支吾吾還在推脫,司馬炎厲聲嗬斥,偏要賈充去西征。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好似人才凋零青黃不接了。
    任愷和庾純興高采烈地回到中書省,故意在中書監荀勖麵前大聲交談,反觀荀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最後拂袖離去。
    賈充膽大心毒,但自從有了弑君之名後,很多人都恨他入骨。現在他憑著皇帝信任,肆無忌憚地鑽營結黨,本就不得人心的晉朝,更是被他搞得人心離散。
    我心裏也暗暗高興,賈充走了朝堂風氣或許會好一些吧。
    司馬炎想效法文景休養生息,他做出一副從諫如流的姿態,隻要賈充離開中央,他在朝中的勢力很快就能瓦解。
    可惜,一月後,中書令庾純上朝回來像失了魂一樣,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坐在簷下一言不發。
    就憑他正直敢言不惜得罪賈充,我還是挺尊敬他的,我拿著酒坐到他跟前,一杯一杯就這樣沉默地喝起來。
    這時荀勖邁著輕快的步伐經過,暗諷了幾句便去後堂處理政務了。
    庾純渾濁的眼神仿佛突然清明了會,狠狠地瞪了荀勖一眼。
    歎了口氣轉過頭對我說:“我觀察了你很久,你足夠穩重,前途不可限量,以後還是離我遠一些吧。”
    “為什麽?”我好奇地問。
    “我跟任愷舉薦賈充已然得罪他了。”說著他又露出一副難看的笑容,“你是不知道那賈老狗在得知要去西征時的臉色,哈哈,那貪生怕死的樣子是那麽可笑。
    話說回來,他有多怕就有多恨我們。
    朝堂很多人都與他狼狽為奸,荀勖他們害怕賈充走後失勢,想出了讓賈充女兒跟太子結姻的辦法,在他們的軟磨硬泡下,陛下竟然真的同意了。
    再加上前幾天大雪推遲了大軍啟程的日期,賈充終於等來了陛下換調的詔令。唉,上天何其狠心,看著奸臣為禍朝堂。
    他們很快會報複我們,你現在不該接近我。”
    我攤開手說道:“我行得正,別人要怎麽做是他們的事。”
    庾純沒再說什麽,笑了笑隻是拿起酒杯喝酒。
    司馬炎改派了司馬駿去坐鎮關中,這司馬駿聽說是個溫良恭謹的人,他不同於先前那些隻想著鎮壓的武將,應該能安撫秦涼之地受災的百姓吧。
    果然,沒過多久,侍中任愷就被賈充推薦去做了吏部尚書,沒法再時常見到皇帝使得他漸漸被疏遠了。
    太子大婚之後賈充升任司空,他高興地宴請群臣,這半天我聽到的恭維之聲比我以前聽過的加起來都多。
    庾純是最後一個到的,剛見麵賈充就借著酒氣問:“君平時都是在人前,今天怎麽到了人後呢?”
    看熱鬧的人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知道這是在譏諷庾純先祖做過軍隊裏的小官。
    庾純皺了皺眉道:“我因一點市井小事耽擱了,所以來的晚。”
    看熱鬧的紛紛轉過頭去看賈充的表情,原來賈充祖先是管理市井的小官。
    唉,一個個朝廷大官,賈充更是位居三公,在宴會因私怨而如此滑稽……
    我不明白為什麽他們要以出身為恥!
    賈充麵露難看,狠狠盯了庾純一會,而後去向其他人敬酒了。
    庾純入座後也兀自生起氣來,等到賈充再回來時,庾純拿著酒杯去給賈充敬酒,大概是想緩和一下吧。
    誰想到賈充轉過頭,故意忽略了他。
    庾純舉著酒杯手都開始顫抖,勃然大怒道:“賈充!長者敬酒,爾怎麽敢不理!”
    賈充轉過頭反唇相譏道:“長者?你父偌大年紀,不想著回去奉養老父,還在這說什麽長者?”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聲了,庾純又羞又惱像是要爆發一般。
    我原以為做官的都是飽學之士,必然懂的修身齊家的道理,怎麽現在看來他們個個都像沒有教養似的?
    平時一個個張口百姓閉口天下,現在為了一口氣不顧形象,隻把玩弄權勢當成自傲的資本,原來這就是父親討厭的朝堂嗎?父親說的沒錯,這就是小孩子玩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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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暗中歎氣的時候,庾純又發聲了,“賈充!天下凶凶,由爾一人!”
    賈充憤怒地回答道:“我賈充輔佐二世帝王,蕩平巴蜀,有何罪以致天下凶凶?”
    “高貴鄉公何在!”
    庾純的這句話一出,伸長脖子看熱鬧的人群瞬間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紛紛無聲無息地開始往後退。
    是啊,這句話一出,讓這大晉朝的上至皇帝下至大臣都像是被狠狠扇了一耳光,我想起那時失魂落魄的自己,突然有些惡心。
    賈充被氣地直發抖,但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也不能說一個字。
    弑君這一罵名他必定要背下去,且無論如何也不能辯解。
    賈充能活到現在,恐怕也是司馬家為了轉移仇恨……
    賈充氣地直接命令手下要把庾純綁起來,然後有幾位大臣護著庾純趕離了賈府。
    這夜宴是結束了,可這場鬧劇遠沒有結束……
    第二日一早賈充就上表請辭,庾純酒醒後自覺闖了禍,也上交印綬彈劾自己。
    於是一大群人心知肚明的開始了一場表演,這一天皇帝收到了很多奏表,連邊關急報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昨晚在場的人大都在裝聾作啞,躲不過去的都在避重就輕,從皇帝到大臣,沒一個提高貴鄉公的事,都在找書縫,查找著大臣應在父親多少歲時歸鄉侍奉。
    我仿佛看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每個人都在假裝,然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最後,司馬炎批準了庾純的辭職卻挽留安慰了賈充,給庾純的罪名也隻是喝酒鬧事。
    我突然有些意興闌珊,開始後悔出仕了。
    我徑直回家跪在父親的墓前。
    父親,我該怎麽做呢?我以為讀書人都是明理的,沒想到這些高官們都像是一個個被虛榮和貪婪控製的屍體,自身都在掙紮卻又急著互相傾軋。
    我要不要改變自己迎合他們?要不要用盡手段獲取權利,然後再來改變這朝堂?
    父親說欲望一旦失控就會前功盡棄,我會不會在試圖改變的途中先被改變了呢?
    而且,我真的能改變了什麽嗎?
    我再一次想到了劉玄德。
    人人都知道劉備謙仁慈厚,他像是一盞明燈讓人們對仁義道德重新燃起了希望,孔明先生的忠、關雲長的義都在圍繞著劉備的仁……
    是他讓大漢的終結變成了所有人心中的遺憾,也是他讓人們在讀到這吃人的曆史時能冷靜下來覺得自己還是個人。
    是啊,王圖霸業轉眼成空,可人性的光芒卻永遠在黑夜中照亮著人們前行的路。
    我要做的不是去改變什麽,而是證明這世界還有正氣啊!我差點又偏了。
    想通之後不再糾結,我不該在乎自己能做什麽官能做多少事,隻要堅守正氣,那麽我即使什麽都沒做,也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誌向!
    那幫亂哄哄的小人跟我有什麽關係呢,我有自己要走的路。
    我鄭重地對著父親的墳墓磕了個頭,回到家找到了父親那塊一直不曾佩戴的玉。
    我拿著它找到了母親,我希望母親能替我戴上。
    母親顫抖著拿起那塊玉,忍不住流出了淚水,她或許是想起來父親,也或許是明白了我的心意,仔細地為我戴在了腰間。
    我看著母親滄桑的手,忽然發現了一件事。人人都誇讚父親高潔的品質,可他們沒看到,父親背後這個默默支持著他的妻!
    母親,若不是深明大義,若不是柔順寬厚,父親根本就沒有那剛強的力量!
    我像是第一次發現這件事,突然就抱著母親哭了起來。
    等我逐漸平靜後,不再去理會朝中的事,隻想多看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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