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拓跋矽揮師南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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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樂宮的寒夜,寂靜而深沉。銅爐內的鬆脂熊熊燃燒,橘紅色的火焰在爐中跳躍,在帳內烘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暈。然而,這溫暖卻無法驅散帳外那連日不停的風雪。狂風呼嘯著,裹挾著雪花,不斷拍打著營帳,發出陣陣沉悶的聲響。
    拓跋珪半跪在地上,神情專注。他的指尖沿著羊皮地圖上的汾水緩緩滑動,甲片與地麵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帳內不斷回蕩,仿佛在為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敲響前奏。
    案上擺放著三份文書,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忽明忽暗。最上麵那份,是快馬從中山傳來的密報。墨跡早已幹透,紙頁邊緣卻因被反複摩挲而起了毛邊,上麵赫然寫著:“燕王慕容垂薨於上穀,年七十一”。
    短短一行字,拓跋珪已看過不下百遍。每次目光觸及 “薨” 字,他胸口那股被巨石壓製了十餘年的憋悶,便會消散幾分。
    他不禁回想起十三歲那年,慕容垂率領燕軍如潮水般踏破盛樂。自己隨母親倉皇逃亡,在馬蹄揚起的漫天煙塵中,遠遠望見那位銀甲紅袍的老將勒馬城頭。慕容垂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仿佛能洞察草原的每一寸土地。那時他便深知,隻要慕容垂在世,北魏便隻能蜷縮於漠北,連抬頭覬覦中原的資格都沒有。
    “主上。” 張袞輕聲喚道,打破了帳內的沉默。他遞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酪漿,燭火在他眼角的皺紋間閃爍,流露出幾分如釋重負的神情。這位輔佐拓跋珪多年的謀士,指甲縫裏還殘留著草擬軍書的墨痕。
    “賀訥的三萬西路軍已在雁門關外待命三日。此人性情剛烈如火,慣於猛衝猛打。臣已再三叮囑,務必先圍困晉陽,靜觀其變,待城內生亂再動手。” 他稍作停頓,枯瘦的指尖點向地圖東側的漁陽郡,羊皮紙被按出一道淺痕。
    “長孫肥的東路軍更需把握分寸。您看,幽州乃燕軍的馬場,半數戰馬皆出於此。而慕容豪是慕容寶的遠房堂弟,此人向來膽小如鼠。聽聞魏軍壓境,定會哭著喊著向中山求援。”
    拓跋珪接過酪漿,卻並未飲用,目光死死鎖定在 “常山” 二字上。那處被朱砂圈出的城郭,猶如一顆跳動的心髒,鑲嵌在河北腹地。北連中山,南接鄴城,東通幽州,西望晉陽。一旦拿下它,便可將後燕疆域攔腰斬斷,使三座重鎮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他忽然低聲一笑,指節重重敲擊案麵,震得案上的箭囊微微顫動:“慕容寶剛登基就急於削奪蔭戶,這簡直是把刀子親手遞到我們手中。”
    帳外的風雪恰在此時掀起一陣狂瀾,將帳簾卷得獵獵作響。拓跋珪起身走向帳口,玄色披風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裏麵那柄慕容垂當年所贈的 “定襄弓”。
    那是五年前,他為表臣服親赴中山,慕容垂笑著將這柄弓推到他麵前:“少年人當挽強弓,射大雕,別總盯著草原那點土地。” 當時他接過弓,指腹觸碰到冰涼的弓身,心中卻在滴血 —— 這哪裏是贈弓,分明是在炫耀燕軍的鋒芒。而如今,弓依舊在,贈弓之人卻已化為一抔黃土。
    “賀訥那邊,除了散布‘慕容寶要奪盡天下蔭戶,連降魏者也不放過’的流言,再加一句 ——‘凡降魏者,不僅蔭戶照留,還可世襲郡守’。” 拓跋珪轉身時,眼底已燃起熊熊火焰,“慕輿嵩那等見利忘義之徒,聞到利益的味道就會蜂擁而上。”
    張袞躬身領命,又俯身指著地圖上的河流與山脈,聲音中透著運籌帷幄的自信:“東路軍需‘擾而不攻’。燒毀他們的糧倉,搗毀他們的馬場,搶奪他們的牲畜,讓慕容寶覺得幽州隨時可能失守,卻又摸不清我們的兵力虛實。如此一來,他必然分兵東援,再無餘力顧及晉陽。”
    他抬頭望向拓跋珪,眼中閃爍著智計得逞的光芒:“待晉陽、幽州皆亂,主上親率十萬中軍直取常山,不出三月,河北之地便可平定。”
    “三月?” 拓跋珪拿起案上的狼毫,蘸了朱砂在地圖上重重一劃,將後燕疆域一分為二,“朕要在一月之內,讓慕容寶見識什麽叫天翻地覆。”
    他大步掀開帳簾而出,凜冽的風雪撲麵而來,卻無法熄滅他眼底的火焰:“傳令!西路軍三日後拔營,賀訥若敢擅自強攻,軍法處置!東路軍明日拂曉出發,長孫肥若敢破城貪功,提頭來見!”
    帳外,魏軍將士早已列陣待命,甲胄在雪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三萬騎兵如黑色潮水般鋪展在雪原上,矛尖直指南方。
    拓跋珪翻身上馬,長劍出鞘的瞬間,寒芒映照得雪地都亮了幾分:“兒郎們,慕容垂已死,慕容寶昏聵無能,正是我大魏問鼎中原的絕佳時機!隨朕出征,破燕之後,財帛女子,盡數賞賜三軍!”
    “破燕!破燕!破燕!” 三萬人的呐喊聲響徹雪原,驚得寒鴉四散飛起,朝著後燕的方向倉皇逃竄。馬蹄聲踏碎了盛樂的寂靜,也踏碎了拓跋珪心頭積壓多年的屈辱 —— 那個讓他仰望半生的對手已不在,這天下,也該改朝換代了。
    晉陽的議事廳裏,氣氛壓抑而緊張。燭火搖曳不定,將慕容農那張剛毅的臉映照得一半明亮、一半陰暗。他憤怒地將慕容寶的詔令狠狠拍在案上,紙頁被他捏出深深的褶皺,幾乎要碎裂開來。
    “校閱戶口?連我帳下世代追隨的佃農都要編入軍籍,收歸朝廷?” 他怒吼著,腰間的佩劍在鞘中嗡嗡作響,仿佛在為這不公平的命令鳴不平。案上的青銅燈盞被震得搖晃,燈油潑出幾滴,在詔令上暈開一小片油漬,恰似參合陂死難將士的鮮血。
    廳內的鮮卑貴族們頓時炸開了鍋。代郡太守慕容盛猛地拍案而起,甲胄上的銅環叮當作響。他的祖父是慕容恪麾下的猛將,當年隨先帝平定關中,此刻卻攥緊拳頭,雙眼通紅:“太子這是忘了參合陂的慘痛教訓!咱們跟著先帝出生入死,血戰二十餘年,才創下這點家業。他剛登上帝位,就想卸磨殺驢?這蔭戶是先帝賞賜的,他憑什麽收走!”
    上穀太守慕容進也隨聲附和:“將軍,昨夜我收到家信,說中山那邊已開始清查貴族私兵,連太傅慕容評的舊部都被強征了。再這麽下去,咱們遲早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說著,他掀開衣襟,露出左臂上的箭疤,“這是當年攻打丁零人時留下的,那時先帝拍著我的背說‘進兒,以後這上穀的土地,你子孫後代盡管耕種’,可現在……”
    副將慕輿嵩揣著手,縮在角落裏,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他指甲縫裏還殘留著昨日與魏使密談時的酒漬。等眾人罵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開口:“將軍,昨夜巡營時,聽見幾個老兵在帳外哭訴 ——‘家裏六口人就靠那三畝薄田活命,要是被朝廷收走,娃娃們就得餓死’。”
    他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幾乎隻有慕容農能聽見:“賀訥的密使剛從城牆外翻進來,說隻要將軍肯獻城,不僅咱們的蔭戶全部保留,還封將軍為並州牧,子孫世代承襲。您想想,慕容寶連自家叔伯都信不過,跟著他能有什麽好下場?參合陂的屍骨還未寒呢!”
    慕容農霍然拔劍,寒光凜冽的劍刃映照著他漲紅的臉:“放肆!我慕容家的兒郎,豈會做叛降敵國的懦夫!”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城外突然傳來震天的呐喊,聲浪幾乎要將議事廳的屋頂掀翻。眾人慌忙奔上城樓,隻見魏軍陣前豎起了數十麵白旗,上麵用鮮紅的鮮卑文寫著:“降魏者,蔭戶世襲,永免賦稅;抗魏者,滿門抄斬,雞犬不留!”
    城牆上的燕軍瞬間騷動起來。一個滿臉風霜的老兵突然扔掉手中的長矛,“噗通” 一聲跪倒在地,粗糙的手掌死死抓住城磚,指縫間滲出鮮血:“將軍,俺家三代都是慕容家的佃農,就指望這點地養活娃娃…… 太子要收走,還不如讓魏人殺了俺!俺降了!”
    這話如同點燃了火藥桶,刹那間,半數士兵紛紛扔掉兵器,朝著魏軍的方向叩首,哭喊聲、哀求聲交織在一起,壓過了將領們的嗬斥。
    慕容農氣得渾身發抖,揮劍斬翻了最前麵的兩個士兵,滾燙的鮮血濺在他臉上。可更多的人湧了上來,連他身邊的親衛都開始猶豫,握著刀的手微微顫抖 —— 那些親衛的父兄,大多是被強征的蔭戶,此刻家裏的田產恐怕已被官府查抄。
    慕輿嵩見狀,突然拔劍砍斷城頭的燕旗繩索。那麵曾在無數戰場上飄揚的 “燕” 字大旗緩緩飄落,沾上雪泥,狼狽不堪。他趁機放聲大喊:“晉陽城降魏!識時務者為俊傑,兄弟們,保家活命要緊!”
    慕容農眼睜睜看著魏騎如潮水般湧入城門,那些他曾親手訓練、一起喝過血酒的士兵,此刻竟幫著魏軍搬運軍械、打開倉庫。
    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扶著垛口緩緩倒下,視線模糊中,望見賀訥騎著白馬穿過城門,腰間掛著的,竟是先帝慕容垂當年賞賜給他的銀鞘刀 —— 那是他少年時隨先帝征戰,因斬殺翟魏大將而獲得的榮耀,如今卻成了敵軍將領的戰利品。
    三日後,並州十三郡盡數降魏的消息傳到中山。慕容寶在太極殿上怒摔玉圭,怒吼著要將慕容農滿門抄斬。
    可當慕容軒上前勸諫 “當務之急是調集兵力,收複晉陽” 時,他卻突然泄了氣,癱坐在龍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扶手,龍紋上的金漆被摳掉一塊,露出底下暗沉的木頭:“朕…… 朕再想想。晉陽…… 晉陽丟了,還有幽州、常山…… 先看看再說。”
    殿外的風裹挾著雪,吹得 “燕” 字龍旗瑟瑟發抖,仿佛在無聲地嘲笑這位新君的懦弱。林婉清站在廊下,望著殿內那個縮在龍椅上的身影,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
    她想起半月前,慕容寶為了搜刮錢財填充後宮,竟下令取出先帝陵寢裏的陪葬玉器變賣。那時她便預感,這後燕的局勢怕是要變了。
    幽州漁陽郡的烽火台剛燃起狼煙,長孫肥的騎兵已踏碎了城門外的冰麵。馬蹄揚起的雪沫濺在甲胄上,瞬間凝成細碎的冰碴,在朝陽下閃爍著冷光。
    他勒住馬,眯眼望著城頭慌亂的燕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 —— 這些人連弓都拉不穩,多半是臨時強征的百姓。慕容寶把精銳都留在中山自保,竟派這樣的隊伍守護幽州馬場,實在是昏聵到了極點。
    身後的參軍忍不住問道:“將軍,敵軍陣腳已亂,要不要趁勢攻城?”
    長孫肥馬鞭指向城外的糧倉,語氣堅決果斷:“燒了它!但別碰城牆。主上說了,要讓慕容寶覺得幽州隨時會丟,卻猜不透咱們的兵力。動靜越大越好,就是不能真把城拿下。”
    火把被扔進糧倉的瞬間,幹燥的糧草轟然燃燒,火借風勢,迅速蔓延成一片火海,滾滾黑煙直衝雲霄,數十裏外都能望見。
    幽州刺史慕容豪在城樓上看得魂飛魄散。他本就沒打過幾場硬仗,此刻雙腿抖得如同篩糠,連聲催促親衛:“快!快派使者去中山求援!就說…… 就說魏軍三萬壓境,漁陽快守不住了!”
    第一封求救信送出後,他仍覺不夠,又追發第二封,改口稱 “魏軍五萬圍城”;第三封更是離譜,竟說 “十萬大軍猛攻,漁陽危在旦夕,臣願死戰,懇請陛下速發援兵”。信使出發前,他還特意咬破手指,在信紙上按了個血印,仿佛這樣就能顯得更加懇切。
    中山宮內,慕容寶如熱鍋上的螞蟻,繞著龍椅團團轉。他一會兒拍著案幾怒吼:“幽州是燕軍的馬場,丟了它,咱們的騎兵去哪找馬?慕容德呢?讓他立刻帶兵去救!” 一會兒又突然跺腳,滿臉焦慮:“可晉陽剛丟,要是分兵去救幽州,常山怎麽辦?拓跋珪要是趁機打過來,誰來防守?”
    慕容軒急得額頭冒汗,上前一步說道:“陛下!長孫肥那點兵力撐死兩萬,燒糧倉、毀馬場,全是虛張聲勢!拓跋珪的主力分明在常山方向,您若分兵東援,正中他的下懷!”
    他解開甲胄,露出肩上的箭傷 —— 那是上次隨慕容垂出征時留下的:“臣願帶五千精兵馳援常山,隻要守住十日,等鄴城的王叔派兵策應,定能擊退魏人!”
    林婉清也上前勸諫,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陛下,常山是河北中樞,連接中山、鄴城、信都,一旦丟失,三城就會成為孤島,再難相互呼應。當務之急是集中兵力守住常山,待穩住陣腳,再圖收複並州、幽州也不遲。”
    她展開隨身攜帶的輿圖,上麵用紅筆圈出的常山如同一個關鍵的繩結:“您看,從中山到常山三日可達,而鄴城的援軍五日便能趕到,隻要兩軍匯合,魏人必不敢久留。”
    然而,就在這時,慕容豪的第四封求救信送到了,信紙上沾著暗紅色的血漬 —— 後來才知道是殺雞時不小心濺上的,字跡潦草得幾乎難以辨認:“魏軍已開始攻城,臣身受重傷,漁陽旦夕可破!陛下若再不發援兵,臣隻能以死謝罪,幽州全境危矣!”
    慕容寶看著血書,終於崩潰了,他嘶吼著打斷眾人的勸諫:“夠了!都別說了!傳旨,慕容德率三萬精兵馳援幽州!朕親自坐鎮常山,看拓跋珪敢不敢來!”
    他像是突然找回了勇氣,猛地一拍案幾,卻沒注意到指節都在顫抖。
    旨意發出的當夜,拓跋珪的中軍已抵達常山城外。守將石越站在城頭,望著城下黑壓壓的魏軍,甲胄在火把的映照下泛著冷光,一眼望不到邊際。
    他身後的親兵低聲說道:“將軍,昨日慕容寶派來的‘校閱使’剛走,不僅收走了咱們麾下的三百蔭戶,還說您‘私藏兵力,意圖不軌’,這不明擺著猜忌咱們嗎?”
    石越沉默片刻,目光掃過城牆上那些麵黃肌瘦、眼神渙散的士兵 —— 他們大多是被強征的蔭戶子弟,家裏的田產剛被朝廷奪走,此刻哪裏還有心思守城?
    他忽然長歎一聲,緩緩舉起了降旗。那麵旗升起的瞬間,城下的魏軍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而城上的燕軍,竟無一人反抗。
    常山陷落的消息傳到中山時,慕容寶正在清點新收的蔭戶名冊,試圖從這些數字中尋找一絲慰藉。
    當太監尖聲報出 “常山失守” 四個字,他猛地將名冊摔在地上,歇斯底裏地大喊:“石越這個叛徒!朕要誅他九族!把他的祖墳刨了!”
    可當慕容軒臉色凝重地告知他 “常山一丟,河北七十餘城守宰或降或逃,如今隻剩中山、鄴城、信都三城還在咱們手中” 時,他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地,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 父親在時,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
    殿外的風雪愈發猛烈,吹得宮燈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熄滅。慕容軒望著這位六神無主的君主,心中湧起一陣悲涼 —— 失去了慕容垂這根定海神針,後燕的天空,似乎真的要崩塌了。
    他想起先帝臨終前,枯瘦的手指緊緊抓著他的手腕,斷斷續續地說:“軒兒,守住…… 守住這三城,就還有希望……” 可如今,希望正像殿外的雪一樣,被狂風卷得越來越遠。
    三日後,慕容德的援軍剛到幽州邊界,便收到了漁陽 “已被魏軍焚毀” 的消息 —— 其實長孫肥燒了糧倉便帶著人馬撤離了,隻留下一座空城。
    此時的鄴城,慕容德站在城頭望著北方,霜雪落滿了他的鬢發,手中緊攥著一封從中山輾轉送來的信,是慕容軒寫的:“王叔,中山危殆,魏人已在城外聯營,陛下卻還在清查私兵……”
    老王爺看完信,突然將信紙揉成一團,朝著北方狠狠唾了一口 —— 唾的不是魏軍,而是那個扶不起的慕容寶。
    盛樂宮的銅爐依舊燃燒著鬆脂,散發出陣陣鬆香。拓跋珪手中的輿圖,用朱筆圈出的中山、鄴城、信都,像三顆孤立無援的棋子,在地圖上顯得岌岌可危。
    “主上,” 張袞捧著新繪的輿圖進來,眼中滿是自信,“後燕已不足為懼。”
    拓跋珪望著輿圖,眼神中透露出誌在必得的光芒,仿佛整個天下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握緊拳頭,心中的雄心壯誌如熊熊烈火般燃燒:“後燕的衰落,是上天賜予我大魏的機遇。朕要讓大魏的旗幟插遍中原大地,建立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帝國!”
    此刻的他,腦海中已然勾勒出一幅宏偉藍圖:以中山為根基,逐步向南擴張,掃平各路諸侯,最終一統天下。那些曾經仰望慕容垂的日子,已一去不複返,如今,他拓跋珪才是這亂世的主宰,是即將登上巔峰的王者。
    而在慕容寶這邊,他還沉浸在常山失守的震驚與恐懼之中,完全沒了主意。中山城內人心惶惶,大臣們各懷心思,有人暗中與魏軍勾結,企圖為自己謀條後路;有人則主張堅守,可又拿不出切實可行的辦法。慕容寶在這一片混亂中,越發顯得無助和迷茫,他不斷地詢問身邊的人該如何是好,卻始終得不到讓他安心的答案。
    慕容軒和林婉清心急如焚,他們深知此時的後燕已危在旦夕。盡管慕容寶昏聵無能,但為了完成慕容垂的臨終囑托,他們仍傾盡全力。慕容軒四處奔走,試圖集結剩餘的兵力,重新布置防線;林婉清則利用自己的智謀,安撫人心,穩定城內局勢。他們希望能在這絕境中尋得一線生機,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守護住後燕最後的尊嚴。
    然而,局勢對後燕愈發不利。仿佛一切都如命運的安排,北魏這邊似乎得到了上天的眷顧,所有的天時和有利條件都站在了他們那邊。
    後燕就像一個被抽掉脊梁的巨人,失去了主心骨慕容垂,又遭遇慕容寶的昏庸統治,內部矛盾重重,人心離散,一點點地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每一次的決策失誤,都像是在加速後燕的滅亡,而北魏則如日中天,一步步朝著勝利邁進。
    信都的攻防戰愈發激烈,慕容鳳拚死抵抗,卻難以抵擋魏軍的猛烈攻勢。後燕內部的腐朽和爭權奪利,使得信都的防守力量不斷被削弱。慕容世家的子弟們,有的為了私利暗中與魏軍勾結,有的則在城中製造混亂,導致軍心民心大亂。
    終於,在北魏強勢進攻和後燕內部重重問題的雙重夾擊下,信都失守。慕容鳳被俘,他寧死不屈,最終壯烈殉國。信都的陷落,如同壓垮後燕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後燕僅存的中山和鄴城陷入了更加孤立無援的境地。
    中山城內,慕容寶得知信都失守的消息後,徹底崩潰。他癱倒在龍椅上,眼神空洞,嘴裏喃喃自語著:“完了,一切都完了……” 慕容軒和林婉清看著這位絕望的君主,心中滿是悲涼。他們知道,後燕的滅亡或許已無法避免,但他們依然不願放棄,試圖在這最後的時刻,為後燕爭取一絲生存的希望。
    而此時的拓跋珪,正率領著魏軍,如秋風掃落葉般朝著中山和鄴城逼近。他的目光堅定,心中充滿了對天下的野心。後燕的命運,已然被他緊緊握在手中,這個曾經輝煌一時的王朝,即將在曆史的長河中落下帷幕,而一個新的時代,正隨著北魏的崛起緩緩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