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星裂釣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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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霧在礁石間織成蛛網,陳衍的鹿皮靴碾碎了一隻正在產卵的藤壺。他俯視著跪趴在浪沫裏的漁戶,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矩尺內側的凹槽——那是墨家巨子代代相傳的密文,此刻正隨著王老六急促的呼吸頻率微微發燙。
"八百斤?"陳衍突然抬腳踩住鐵鏈尾端,精鋼環扣在岩麵上擦出火星。他注意到漁戶右手小指不自然地蜷曲,那是常年使用韓式機弩留下的扳機繭。"昨夜漲潮扔廢鐵時——"矩尺尖端突然刺向對方耳後,"沒發現楚軍廢弩的機簧會卡住第三根指骨麽?"
王老六的瞳孔驟然收縮。陳衍腕骨一抖,青銅矩尺旋出七道殘影,精準挑開漁戶衣襟。晨光漏在鎖骨下方的孔雀紋烙印上,暗紅瘢痕間隱約可見墨家磁粉的幽藍反光。
"十斛黍米?"陳衍嗤笑著扯下對方束發的草繩,發絲間簌簌落下的鉛灰色粉末在礁石上蝕出小孔,"羋昭雇人還是這般敷衍,連墨家驗毒用的磁蟾砂都舍不得換?"
鹹澀海風突然轉向。陳衍後撤半步,鐵鏈擦著他鼻尖砸在岩壁上,驚起岩縫裏成團的沙蠶。他旋身時靛青衣擺掃過浪尖,精鋼環扣絞住漁戶腳踝的瞬間,聽見脛骨傳來細微的錯位聲。
"楚宮教你們用魚鰾膠易容時——"陳衍將人倒吊著甩向布滿藤壺的岩壁,"沒說過要避開正午漲潮麽?"藤壺殼在撞擊中炸裂的脆響裏,他嗅到一絲熟悉的鬆脂味,那是三年前邯鄲地宮塌陷時,自己親手調製的防腐劑配方。
青銅矩尺插入鎖眼的刹那,三十六根銅刺從鐵箱四角暴起。陳衍左手扯下腰間墨色絛帶淩空一抖,蠶絲暗紋裏迸出的銀針將銅刺盡數擊落。浪濤轟鳴中,箱蓋饕餮紋的瞳孔突然轉動,七彩流光映得他臉上明暗交錯。
"璿璣鎖第七重變式..."陳衍突然冷笑,拇指按向自己頸側動脈。鮮血滴入箱蓋凹槽時,礁石群間響起編鍾般的共鳴,七道水柱在空中凝成北鬥勺柄的形狀。"用墨家血鑰開楚棺,羋昭也配?"
羊皮卷展開的腥風撲麵而來,陳衍偏頭躲過淬毒的魚叉,反手將鐵鏈甩成螺旋。精鋼環扣絞住倒刺的瞬間,他瞥見卷軸邊緣的墨點——那是阿房獨有的畫法,用石黛點染後再以唾液暈開,會形成細小的冰裂紋。
"荊山礦脈第三岔口,"陳衍突然發力將漁戶拽到跟前,矩尺抵住他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誰教你們在赤鐵礦層摻孔雀石粉?"他指尖抹過對方耳後,搓下一層帶著苦杏仁味的脂膏,這味道與阿房毒發那日縈繞在質子府的藥香如出一轍。
海浪突然變得粘稠如蜜。陳衍盯著礦脈圖邊角的鳥蟲紋,耳邊響起木炭在粗陶片上刮擦的聲響。記憶裏嬴政總是披著玄色大氅,看阿房蜷在柴房角落畫那些古怪符號。"她在用燕國巫祝文記仇呢。"年輕的秦王曾撫著陶片輕笑,"每道符咒都要混著石黛和心頭血。"
鐵箱暗格彈射的燕式箭鏃襲來時,陳衍正捏碎第二粒磁蟾砂。他旋身避開三棱箭頭的瞬間,瞥見礁石後方翻飛的楚國織錦——那本該是楚宮尚衣局獨有的雙經絞羅,此刻卻混著燕國雙魚紋的針腳。
"告訴羋昭——"陳衍突然將矩尺插入岩縫,青銅刃口擦著那抹織錦釘入珊瑚礁,"雲夢澤的磁粉早被鍛進九鼎的蟠螭紋了!"他腕骨輕震,暗藏在尺柄的墨家雷火彈應聲炸響,氣浪掀開女子麵紗的刹那,二十年前質子府海棠紛落如雪。
"矩子大人好記性。"女子赤足踏過漂浮的海月水母,腕間孔雀銀鐲撞出清越聲響。她指尖纏繞的絲線突然繃直,三十六個鐵箱在浪濤中列成紫微垣星圖。"可還記得《墨經·天誌》有雲:星墜為石,石精為磁——"
陳衍突然並指劃破掌心,血珠濺在羊皮卷星圖上。原本黯淡的危宿驟然發亮,缺角處顯露出用魚膠粘合的骨哨碎片。"阿房從不按星圖定位。"他盯著碎片拚出的"房"字冷笑,"她隻信沙盤推演。"
霧靄中傳來金器相擊的顫音。女子突然扯開衣襟,鎖骨下方赤色胎記如火焰灼燒。"現在可信了?"她染著丹蔻的指甲劃過陳衍喉結,"矩子當年在燕宮地牢,不是親眼見過這枚"朱雀泣血"麽?"
海浪突然炸開。陳衍擒住女子手腕反剪身後,指尖觸到她尺骨處的舊傷疤——那是被墨家機關獸"青兕"咬合的齒痕。"雪姬姑娘。"他貼著對方耳畔低語,"三年前你假扮趙清漪時,右臂可沒有這道疤。"
女子突然仰頭後撞,發間銀簪擦著陳衍顴骨飛過。他淩空接住簪子時,簪頭孔雀眼內藏的磁針正指向九鼎裂紋延伸的方向。"多謝矩子激活星陣。"女子大笑著墜入漩渦,"阿房在昆侖等您收屍呢!"
陳衍並指如刀劃開羊皮卷夾層,半片燕國玉玨落入掌心。邊緣齒痕與記憶中的虎符嚴絲合縫,隻是多了道細如發絲的裂痕——那是阿房投井前夜,被他失手摔在青磚地上的舊傷。
"出來。"他突然對著霧氣揮出矩尺,青銅刃口斬斷三根傀儡絲,"能讓楚國人用韓弩廢鐵做局,用趙國石黛仿筆跡,用燕國磁石布陣的——"尺柄雷火彈再次炸響,照亮礁石後玄色龍紋的衣角,"除了陛下,還有誰舍得用阿房做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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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在晨曦中凝結成冰。嬴政撫著腰間鹿盧劍緩步而出,劍穗上燕式骨哨與陳衍手中的玉玨發出共鳴。"愛卿可知,"帝王指尖掠過星圖缺角,"這"房"字缺的最後一筆,要用墨家巨子的心頭血來補?"
陳衍突然暴起,矩尺與鹿盧劍相撞迸出火星。兩人在礁石間騰挪的身影驚散魚群,劍氣掃過處,藤壺外殼簌簌剝落露出內裏刻著的燕國咒文。當第九次兵刃相擊時,陳衍突然旋身甩出鐵鏈,精鋼環扣鎖住劍柄的瞬間,他看見帝王袖口內襯的墨點——那歪歪扭扭的烏龜,正是阿房七歲那年畫在他中衣上的。
海浪突然退去。三十六個鐵箱組成的星圖開始坍縮,在礁石群間刻出鮮血繪製的篆文。陳衍盯著那句"阿房於昆侖",突然笑出眼淚。他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雪夜,女孩把凍僵的手塞進他衣領,嗬著白氣說:"等找到昆侖不死藥,我要把矩子哥哥變成烏龜養在魚缸裏!"
朝陽刺破海霧時,陳衍將磁石棋子按進最後一塊凹槽。星圖完整顯現的刹那,九鼎裂紋突然滲出墨色汁液,在岩麵上匯成阿房最愛的烏龜圖案。龜殼紋路間,雲夢澤的坐標清晰可見。
"陛下可知,"陳衍突然割破指尖,在玉玨裂痕處抹上鮮血,"阿房當年摔碎這玉玨時說過什麽?"血珠滲入縫隙的瞬間,骨哨發出淒厲嗡鳴,海天之間回蕩起少女清亮的嗓音:"等烏龜爬上昆侖山,我就告訴你們九鼎真正的秘密!"
嬴政握劍的手突然顫抖。陳衍卻已縱身躍入尚未閉合的星圖漩渦,靛青衣角消失在光幕前的刹那,三十六個鐵箱轟然炸裂,飛濺的青銅碎片在空中拚成巨大的玄武星象。
海鳥哀鳴著掠過始皇僵立的身影。在他腳邊,半片染血的玉玨正緩緩沉入海底,龜殼紋路間隱約浮現出新的篆文:
"開者生,合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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