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霧破星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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硫磺霧像浸了油的棉絮黏在岩壁上,陳二狗抹了把被酸霧灼得發紅的脖子,青銅腰牌撞在竹筒上"當啷"作響。他盯著石縫裏滲出的黃煙,突然咧嘴笑了:"公孫先生,您聞這味兒像不像灶膛炸了?"說話間拇指摩挲著竹筒機括,那是用韓弩廢鐵改的加壓裝置,筒身還留著雲夢澤蜂蠟的焦黃。指節在機括凹槽裏碾了三圈,這是墨家匠人教他的保養法子——蜂蠟遇熱會滲進鐵鏽縫隙,保得機括十年不腐。
三丈外的陰影裏傳來枯枝折斷的脆響。
墨家辯士公孫衍廣袖輕振,銅鏡邊緣十二道星紋在霧中泛起幽藍:"陳兄弟說笑了,齊人這硫磺火陣可比灶膛講究。"他食指突然扣住鏡麵某處螺旋紋路,指腹被青銅毛刺刮出血珠——那是某位故人用發簪刻星軌時留下的痕跡,簪尾入石三分的力道至今嵌在青銅裏。鏡麵倒映出岩頂裂隙透下的天光,恍若當年觀星台上那人發間的玉簪流光,連碎發被海風吹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秦狗也配窺探昆侖?"
黑袍術士的冷笑像生鏽的刀刮過鐵板。七道硫磺火線自岩縫竄起,毒霧裹著火星子直撲麵門。陳二狗虎口青筋暴起,改良自韓弩機括的竹筒"哢嗒"三響,醋液化作銀箭破空而出。酸霧與毒煙絞作一團,紫青煙瘴中突然竄出條赤鏈蛇,蛇鱗泛著西域朱砂特有的暗紅。那蛇信子離公孫衍喉頭不過三寸,陳二狗反手甩出魚叉,叉尖擦著墨家辯士的玉冠飛過,將毒蛇釘死在岩縫裏。
"西南三步!"公孫衍的銅鏡折射出光斑,在霧牆上撕開裂口。陳二狗鷂子翻身掠過毒煙,靴底鐵釘在岩壁上擦出串火星。他忽然想起臨淄城裏那個墨家老匠人演示朱砂顯影術的模樣——燒紅的鐵針劃過竹簡,暗紅紋路便如活物般扭動,就像此刻岩壁上逐漸浮現的血色脈絡。右腿肌肉猛然繃緊,農家漢子借力蹬在凸起的鍾乳石上,整個人如離弦之箭撲向岩瘤。
碎石崩裂的刹那,整麵岩壁發出龍吟般的震顫。塵霧中浮現的礦脈圖讓眾人倒吸冷氣,朱砂繪就的暗門符號與九鼎星圖嚴絲合縫,恰似當年在泰山之巔見過的青銅羅盤密文。公孫衍突然劇烈咳嗽,拓印礦圖的鹿皮上濺了血點,雲夢澤的瘴毒舊傷在硫磺刺激下隱隱作痛。他眼前閃過那個暴雨夜——趙清漪月白鬥篷被狂風吹起,發簪在青銅鼎上刻下最後一道星軌,雨珠順著她蒼白的下頜滴在鼎紋凹槽裏。
黑袍術士的夜梟笑刺破煙瘴:"楚人的東西,你們消受..."話到半截突然卡住。陳二狗的魚叉擦著他耳畔飛過,釘死三條赤鏈蛇。農家漢子粗糲的拇指抹過鼻尖:"消受不起?老子在雲夢澤吃蛇羹時,你還在娘胎裏打轉呢!"說話間反手甩出三枚魚鏢,鏢尾係著的銅鈴在毒霧中叮咚作響。其中一枚擦著術士的顴骨飛過,在他枯樹皮似的臉上犁出血溝。
銅鏡邊緣的天狼星紋突然大亮。公孫衍的鹿皮手套撫過某個暗門符號,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想起熔鑄傳國玉璽那夜——雪白的身影立在爐前,裙裾被熱浪掀起又落下,目光始終鎖在某種相似的紋路上。他喉頭一緊,仿佛又看見雪姬投爐前回眸時,眼底映著同樣的朱砂紋路。那日爐火把她的白衣染成橘紅,鬢角汗珠墜在鎖骨凹處,像極了此刻銅鏡邊緣凝結的硫磺結晶。
"戌時三刻,星墜昆侖。"墨家辯士的指尖在血字上顫抖。陳二狗突然拽著他後領往後一扯,三條赤鏈蛇正咬在方才站立處。"酸秀才發什麽呆!"農家漢子罵罵咧咧地甩出三枚魚鏢,"等回了鹹陽,老子定要找清漪姑娘討教這星圖..."話音未落,黑袍下突然竄出數十條赤鏈蛇,蛇信舔過之處岩壁泛起妖異紅光。陳二狗甚至能看清蛇牙上掛著的黏液拉成銀絲,在硫磺霧裏泛著七彩光暈。
陳二狗反手抄起醋液竹筒,突然發現公孫衍正盯著某處朱砂紋路發呆——那紋路的走向,與觀星台上某位姑娘月白鬥篷的褶皺如出一轍。他啐了口唾沫,竹筒機括"哢嗒"連響,酸霧如銀龍般席卷蛇群。赤鏈蛇在霧中扭曲翻滾,鱗片剝落處露出西域朱砂染紅的蛇骨。有截斷尾砸在岩壁上,竟在石麵烙出個"楚"字焦痕。
"接著!"公孫衍突然拋來銅鏡。陳二狗本能地接住,鏡麵折射的天光正照在礦脈圖某處。朱砂紋路突然扭曲成楚國篆文,赫然是八個血字,與泰山玉牒上拓印的密文分毫不差。黑袍術士的咆哮震落岩頂碎石:"你們根本不懂!昆侖玉脈是..."陳二狗的魚叉突然穿透他右肩,將人釘在岩壁上。"聒噪。"農家漢子甩了甩手腕,"老子最煩說話說半截的。"叉柄還在嗡嗡震顫,血珠順著青銅紋路滴成串,在岩地上匯成個殘缺的星象圖。
公孫衍將拓片塞進防水牛皮囊時,手指擦過銅鏡邊緣的螺旋刻痕。那個總愛披月白鬥篷的姑娘仿佛正倚在觀星台上輕笑,發間玉簪折射的星光與此刻鏡麵輝光漸漸重合。他忽然想起趙清漪臨終前攥著銅鏡說的那句"星軌未盡",喉間的血腥氣又重了幾分。鹿皮手套下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某個符號——正是雪姬投爐前凝視的位置,兩道紋路在硫磺光裏交錯成十字星芒。
"走了走了!"陳二狗故意把竹筒敲得震天響,"再磨蹭下去,齊人的蛇羹都要涼了!"他粗糲的指腹撫過岩壁微凸的朱砂紋路,突然想起雪姬投爐前那個回眸——白衣女子凝視紋路的神情,與此刻指尖觸感竟完美重疊。岩縫深處傳來碎石滾落的悶響,混著海潮聲在礦道裏蕩出層層回音。有粒朱砂晶石滾落腳邊,被他隨意踢進暗河,在水麵激起圈漣漪,映出半幅扭曲的孔雀尾羽紋。
兩人身影消失在拐角時,被酸液蝕穿的岩縫深處,半幅輿圖正在朱砂下若隱若現。孔雀尾羽狀的花紋沿著礦脈走向蔓延,與九鼎內熔鑄的某支發簪紋路遙相呼應。暗流裹挾著硫磺殘渣掠過輿圖表麵,楚宮特製的磷粉在幽暗中泛起熒熒綠光。某處岩頂滴落的水珠正巧砸在"且末"二字上,將朱砂暈染成血淚般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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