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鼎耳折射的晨光掠過眉骨，他忽然按住腰間鹿盧劍。?? 玄鐵劍鞘上鑲嵌的二十八宿星圖泛起幽藍冷光，指尖摩挲過趙國特產的磁石劍格時，蟄伏在太廟地磚下的九鼎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共鳴。
    "諸卿且看這九鼎星圖——"帝王低沉的嗓音裹挾著青銅震顫的餘韻，日晷銅針在辰時三刻精準刺入光斑。十二根蟠龍柱同時震顫，柱身浮雕的應龍鱗片次第翻起，露出內裏暗藏的磁石機關。六國遺老們捧著玉笏的手抖得厲害，那些被收繳的諸侯禮器正在青石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楚國的青銅爵滲出孔雀藍鏽跡，燕國的玄鳥樽倒映出星圖殘影，而韓國的錯金鼎竟在地麵蝕刻出"秦亡於水"的讖語。
    "墨矩，啟陣。"嬴政屈指叩響劍鞘，三長兩短的節奏驚飛簷角銅鈴上的寒鴉。墨家弟子推動改良自韓弩的齒輪組，青銅軸承咬合時濺起的火花落在齊國進貢的冰蠶絲帷幔上，燒出二十八宿孔洞。九鼎按照《洛書》方位轉動，鼎耳吸附的磁石棋子突然懸浮，在虛空中拚出西域地形輪廓。
    "哐當——"西域進貢的駱駝突然揚起前蹄，拴在青銅獬豸像上的韁繩繃得筆直。陰陽家掌門揮動星紋幡的刹那，光斑聚成三尺見方的光幕，昆侖山脈的雪峰刺破雲霧，冰棱折射的光讓項梁的侄子項伯踉蹌後退。他鑲玉腰帶撞上齊國編鍾，十二枚錯金鍾錘同時墜落，在青磚上砸出深淺不一的凹痕。
    "這...這是雲夢澤的..."項伯話音未落，嬴政玄鳥紋玉扳指已擦過他顫抖的胡須。帝王指尖殘留著邯鄲城頭特有的朱砂粉，那是昨夜批閱黑冰台密報時沾染的——項梁困死沼澤前留給侄子的假輿圖，此刻正在光幕中現出原形。冕旒垂下的十二串白玉珠恰到好處地遮住帝王嘴角冷笑，卻遮不住他撫過鼎耳時暴起的青筋。
    水聲轟鳴中，阿房提著月白色鮫綃裙裾奔來。?? 這個總愛躲在廊柱後偷看嬴政的羌女，鎖骨下方朱砂痣紅得刺目。她繡鞋沾著墨家工坊特有的石墨粉，在青磚上拖出斷續的星軌，腰間銀鏈串著的燕國藍琉璃佩飾叮咚作響。當光幕中浮現出祁連山冰川時，她突然用羌語高喊："且末！"
    "喀嚓——"西域使節團裏的大月氏商人琉璃盞應聲而裂，紫葡萄汁在青磚上漫成血泊。阿房廣袖拂過帝王麵頰，杜若清香裏帶著顫音："陛下看礦脈走向，和奴婢小時候在祁連山..."她指尖點在光幕某處，冰晶凝結的河道突然泛起血色墨家弟子在泗水河底發現的燕國青銅弩機坐標。
    光幕暴漲三倍籠罩半個廣場，雪姬那柄嵌燕國藍琉璃的匕首浮現在光幕中心。?? 刃身"昆侖非終"的鳥篆文正融化成鐵水，穿過嬴政掌心在地麵蝕刻河網。帝王突然攥住阿房手腕，拇指按在她跳動的脈搏上："你說暗河在且末城西三十裏？"語氣輕柔得令人膽寒，掌心卻傳來對方骨骼輕微的錯位聲。
    "是...是..."阿房疼得眼角沁淚，頸間銀鎖片"哢嗒"彈開。半枚染血玉璋在日光下顯出邯鄲城樓紋路，當嬴政將其按進星圖缺角時，整個鹹陽宮地磚震動。拴在楚國青銅朱雀燈旁的駱駝受驚猛衝，燈盞中鮫人油潑灑而出，在地麵燃起幽藍火線——恰好勾勒出《甘石星經》缺失的紫微垣星圖。
    "取冰鑒。"嬴政扶住癱軟的阿房，掌心貼在她後腰時察覺到細微顫抖。?? 這個總說忘了故鄉的姑娘，眼中水光比昆侖雪水還清冽："那條暗河...真的存在..."她尾音淹沒在突然響起的箜篌聲裏，烏孫使節跪地嘔吐的穢物中，浮著未化盡的薊城秘藥殘渣——那是能讓九鼎失靈的燕國宮廷禁藥。
    陰陽家掌門割破手指彈出血珠，殷紅液體在虛空化作展翅玄鳥沿礦脈軌跡飛行。光幕盡頭的空白處，隱約有更大的山脈輪廓正在成形，山巔積雪泛著詭異青灰色。嬴政突然輕笑出聲，笑聲震得鼎耳磁石棋子簌簌掉落："好個"昆侖非終"，原來項燕把真輿圖刻在了雪姬的骨頭上。"
    "千裏鏡。"帝王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 當黃銅鏡筒對準那片空白時，"夏"字地貌特征清晰可見——正是三年前趙清漪臨死前，用簪尾在嬴政掌心劃過的圖案。黑冰台暗衛的淬毒弩箭架上肩頭，對準突然騷動的西域使節團。大宛人腰間的彎刀出鞘三寸，刀柄昆侖玉映出阿房驟然慘白的臉。
    "好刀。"嬴政碾過葡萄汁液，紫紅漿果爆裂聲與項伯膝蓋砸地的悶響同時響起。帝王指尖拂過對方刀柄上的玉飾，冰涼觸感與夢中別無二致——那是趙清漪大婚當日，從邯鄲城頭墜落後碎裂的玉佩質地。光幕在此刻劇烈抖動，《甘石星經》殘頁從帝王袖中滑落，飄進光幕燃燒成灰燼排列的新星圖。
    阿房突然捂住胸口倒退三步，銀鎖片徹底崩裂。?? 碎玉劃破她指尖，血珠滲入昆侖玉紋時，趙清漪的虛影正在鼎耳旁微笑。那個傾國傾城的趙國公主穿著血色嫁衣，指著西方比口型："活下去。"虛影消散的瞬間，二十名書記官伏地疾書，狼毫在竹簡刮出的青煙竟在空中凝成"大夏"篆文。
    "傳蒙恬。"嬴政轉身時冕服揚起塵土，故意踩過項伯掉落的白玉笏板。裂紋延伸的方向，正指向光幕最後顯現的西域邊陲。阿房悄悄撿起碎玉，拚合時發現背麵刻著微不可察的燕國密文——那是她七歲被賣入燕宮時，乳母用金簪刻下的生辰八字。
    第一片梧桐葉飄落九鼎中央時，光幕收縮成拳大光球竄向西方。?? 墨家巨子突然高喊："河道走向與邯鄲沙盤完全吻合！"聲浪驚起棲在鼎足的寒鴉，鳥羽掠過阿房發間時，帶落一支孔雀簪——正是羋昭臨終前插在她鬢邊的楚宮秘器。簪頭鑲嵌的磁石突然飛向鼎耳，將雪姬匕首最後殘存的鐵屑吸附成完整星圖。
    嬴政摩挲著趙清漪留下的銀簪，簪尾玄鳥紋正與玉璋裂痕完美契合。他忽然掰開阿房緊攥的掌心，將染血碎玉按進她傷痕："既然血染昆侖玉，明日便隨蒙恬西征。"語氣溫柔如賜鴆酒，目光卻落在光幕消散處——那裏有墨家弟子剛剛用磁粉繪出的新星圖，蜿蜒如阿房鎖骨下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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