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地宮第三層鏡室內，兩千三百麵青銅鏡在鮫油燈下泛著幽綠的光。白璃指尖拂過鏡麵，銅鏽簌簌而落，露出鏡背密密麻麻的鉚釘。她忽然頓住，磁石手鐲正貼著第三排第七枚釘子微微發燙。
    "徐仙師，"她背對著正在調試丹爐的方士，水紅裙裾掃過青磚上凝結的汞珠，"您說這鎮邪鏡陣要布到何時？"
    丹爐突然竄起三尺高的青焰，映得徐福臉上溝壑如鬼魅。老方士枯瘦的手指捏著朱砂筆，在青銅鼎耳描畫西周巫文："白姑娘莫急，待老夫煉成這爐九轉還魂丹......"
    "哢嗒"。
    白璃突然旋身甩出磁石鏈，鐵鏈如銀蛇纏住鏡框。青銅鏡應聲翻轉，露出背麵新糊的朱砂符紙，符紙下三根引線正閃著寒光。她足尖輕點鏡架騰空而起，裙裾翻飛間已扯斷兩根引線，卻在觸到第三根時被徐福的拂塵纏住手腕。
    "姑娘小心！"徐福的丹爐蓋子突然彈開，滾燙的鉛液潑向鏡陣。白璃反手扯過徐福的廣袖遮擋，鉛液在道袍上燒出七個焦黑的孔洞，露出內襯裏暗繡的西周巫文——那紋路竟與趙清漪生前最愛的耳墜如出一轍。
    鏡陣深處傳來鐵器墜地的悶響。白璃甩開徐福疾掠而去，磁石手鐲在黑暗中劃出幽藍弧光。她看見個佝僂身影正往承重柱裏塞火藥筒，工匠服下露出半截項家死士的刺青。
    "項將軍連地宮構造圖都給你們了？"白璃的磁石匕首抵住死士咽喉，突然瞳孔驟縮——死士嘴角溢出的黑血正腐蝕青銅鏡框，"徐福你竟在丹藥裏摻水銀！"
    丹爐轟然炸裂，汞霧如毒龍竄出。徐福的道冠被氣浪掀飛，白發散亂如瘋魔："陛下要長生，總要有人試藥......"話音未落，那死士突然暴起，沾滿汞毒的手指在地麵畫出扭曲線條，最後一筆直指西北角的鎮墓獸雕像。
    白璃甩出磁石網罩住垂死的刺客，自己卻被徐福拽向暗門。她反手扯下徐福腰間玉佩砸向鏡陣，兩千麵銅鏡應聲而碎，飛濺的碎片中赫然映出鎮墓獸雙眼——那瞳孔形狀，分明是半塊雙魚玉佩。
    破碎的鏡麵在汞霧中折射出千萬道幽光，將地宮照得如同幽冥鬼域。白璃的裙角掃過汞池，瞬間被蝕出蛛網般的焦痕。她背靠石柱喘息，玉指輕撫磁石鏈上吸附的鐵屑："仙師好手段，用昆侖祭壇的巫文遮掩火藥引線，倒比墨家的機關術更精妙。"
    徐福抹去嘴角血漬，枯手突然扣住她腕間命門："姑娘既認得巫文，可曾見過趙夫人耳墜上的紋路？"
    磁石鏈驟然繃緊，白璃的匕首已抵住他喉間："徐大人莫不是忘了——清漪姐姐墜城那日，您正在邯鄲煉製長生丹。"
    老方士的瞳孔猛地收縮，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汞霧在他們之間翻湧，映得兩人麵容忽明忽暗。突然，垂死的項家死士發出嘶吼，汞毒侵蝕的指骨在地麵刻出最後一道弧線。
    白璃瞳孔驟縮——那分明是趙清漪星圖筆記裏標注的昆侖河道走向！徐福趁機甩出三枚磁石棋，棋子嵌入水銀池底的九鼎浮雕。地宮突然震顫，西北角鎮墓獸緩緩移開，露出形似雙魚玉佩的密道入口。
    "仙師且看！"白璃突然甩出拓印巫文的絹帕，與徐福道袍殘片拚合成完整星圖："這西周巫文標注的昆侖祭壇，正是當年清漪姐姐破解的燕國密道！"
    徐福踉蹌後退，白發沾滿汞珠："原來陛下早知......"話音未落，密道深處傳來機關轉動的轟鳴，兩千斤水銀如天河傾瀉而下。
    白璃的磁石網突然發出刺耳鳴響——項家死士懷中的火藥筒竟用磁粉混合硫磺，遇汞即爆。她旋身躍上丹爐殘骸，水袖翻卷間引動汞流澆滅引線。青銅地麵頓時騰起劇毒青煙，卻在觸及她腰間磁石佩時詭異地分流。
    "磁石分汞術！"徐福的驚呼帶著顫抖，"趙清漪竟將此術傳給了你！"
    白璃足尖點在浮空的磁石鏈上，如紅蝶掠過毒霧："仙師難道不知？清漪姐姐墜城前夜，正是用這磁石鏈捆住我的繈褓......"她突然甩出三枚磁釘，將徐福的道袍釘在汞池邊緣，"就像此刻！"
    老方士的廣袖在汞液中迅速腐蝕，露出臂膀上猙獰的燒傷疤痕。白璃瞳孔微顫——那疤痕形狀，竟與趙清漪臨終前緊攥的焦黑玉佩完全吻合。
    "你果然去過燕國冰窖！"她磁石鏈如毒蛇纏住徐福脖頸，"說！當年是誰在冰窖縱火？"
    徐福突然癲狂大笑，沾滿汞珠的枯手指向破碎鏡陣。無數鏡片中，鎮墓獸的瞳孔正在緩慢旋轉，半塊雙魚玉佩的紋路與白璃懷中殘玉產生共鳴。地宮突然劇烈震動，密道入口處的雙魚圖案竟開始自動拚合！
    "晚了......"徐福咳出帶著汞珠的黑血，"當雙魚合璧之時，昆侖祭壇就會......"
    白璃突然甩出磁石網罩住整個密道入口，九枚磁釘精準釘入雙魚紋路的凹槽。正在閉合的密道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徐福的道袍突然無風自動——暗藏在袖中的半塊九色石正發出妖異紫光。
    "多謝仙師贈石！"白璃磁石鏈如靈蛇探出，在九色石嵌入密道前瞬間卷走。她足尖點地後掠三丈，發間玉簪突然炸開，漫天磁粉將九色石牢牢吸附在青銅鼎耳。
    徐福目眥欲裂地撲向青銅鼎，卻被反震的水銀浪拍在牆上。白璃站在鼎沿，裙擺被氣浪掀起如血蓮綻放："仙師可還記得？三年前您用磁石棋局困住清漪姐姐時，她說過什麽？"
    老方士的瞳孔突然放大。
    "她說——"白璃將九色石按進鼎耳凹槽，"磁極反轉之時，便是布局者殞命之日！"
    整個地宮突然倒轉，原本下泄的水銀逆流衝天。徐福慘叫著被汞浪卷入鼎中，白發在銀浪裏如枯萎的蓮葉沉浮。白璃踏著磁石鏈躍至穹頂，看著下方沸騰的汞海漸漸顯露出完整星圖——那缺失的西北角，正與趙清漪棺槨內的玉璧紋路完美契合。
    當最後一絲汞霧消散時，鎮墓獸瞳孔中的雙魚玉佩已徹底完整。白璃輕撫玉佩上熟悉的刻痕，恍惚又看見趙清漪將繈褓中的自己推出火海時，那枚在烈焰中碎裂的同心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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