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裂穀像被盤古斧劈開的天地傷疤，千丈冰瀑垂懸如天神鎧甲，融雪在山腳匯聚成咆哮的暗河。月光穿透冰棱折射出幽藍光暈，照在蒙恬玄鐵護腕的饕餮紋上，大氅翻卷間露出腰間半截青銅虎符——那是三日前從楚軍斥候屍體上搜來的戰利品，缺口處還沾著幹涸的紫黑色血漬。
    "將軍且看。"清泠女聲裹著雪粒刮過耳畔。烏蘇娜赤足踏過冰碴，雪貂裘衣滑落半邊香肩，露出貼身銀甲上細密的磁石鱗片。她指尖輕點岩壁青苔，凍紅的腳踝在月光下泛著珠光："楚人用魚膠混著磁粉塗在石縫裏，這山洪怕是要提前了。"
    蒙恬的烏騅馬突然噴著白霧人立而起。他單手勒緊韁繩，目光掃過女子裸露的肩頭——那裏有道寸許長的舊疤，形狀酷似折斷的青銅戟。
    "報——！"斥候策馬衝過冰橋，鐵甲結滿霜花："楚軍衝車距隘口不足三裏！"
    話音未落，峽穀深處傳來戰車轟鳴。三百楚軍殘部推著裹鐵衝車湧出隘口，車頭尖刺掛著淬毒鐵網，在雪光中泛著孔雀膽的幽藍。蒙恬瞳孔微縮——那些鐵網竟是用韓弩廢箭熔鑄而成，倒刺間距與秦軍標準分毫不差。
    "項家人倒學得乖巧。"烏蘇娜嗤笑著係緊裘衣，金線繡的狼頭圖騰隨著動作起伏，"可惜..."她突然旋身甩出九色石鏈，寶石撞上鐵網迸出火星，"姑奶奶最討厭贗品！"
    "放閘！"蒙恬揮劍刹那，兩側崖頂傳來繩索斷裂的脆響。滾木礌石裹著積雪轟然砸落，最前頭的三輛衝車瞬間被碾成齏粉。毒網被狂風卷起，眼看要罩向秦軍前鋒——
    "退後十步！"烏蘇娜厲喝。磁石薄片在她腰間嗡鳴震顫，竟將毒網硬生生扯離軌跡。她足尖點地躍回馬背時，裘衣領口滑落肩頭，露出鎖骨處暗紅色刺青：那是團燃燒的玄鳥，尾羽纏繞著半輪殘月。
    蒙恬瞥見她指尖滲血，那是方才磁石反噬的傷痕。正要開口，峽穀深處突然亮起衝天火光——楚軍殘部推著包銅衝車二度襲來，車轅上綁著浸透火油的草團，烈焰在冰天雪地裏妖異起舞。
    "改道！"烏蘇娜突然扯開裘衣係帶，緋紅錦緞順著雪肩滑落。磁石甲胄遇風嗡鳴，竟與山體岩脈產生共鳴。她縱馬衝向暗河，九色石鏈在頭頂掄出光弧："姑奶奶教你們什麽叫水火相濟！"
    蒙恬的烏騅馬突然人立而起。他看得真切——烏蘇娜躍入激流的瞬間，磁石甲將暗流引向楚軍挖好的泄洪道。山洪提前一個時辰奔湧而至，混著冰淩的濁浪撞上磁石陣，突然拐出詭異弧度，像條暴怒的銀龍直撲楚營。
    "妖女！"楚軍首領在戰車上嘶吼。他青銅麵具下的雙眼赤紅如血，猛地扯開胸甲露出滿身刀疤："項家兒郎聽令！血祭楚魂！"
    殘存的楚軍咬破指尖抹在眉心，頂著洪水逆流衝鋒。烏蘇娜冷笑翻身，九色石鏈纏住戰車轅木借力騰空，裙裾翻飛如血蓮綻放："項梁在地府等你多時了！"
    蒙恬的劍比她的嘲諷更快。寒光閃過，青銅麵具應聲而裂，露出張布滿燙傷的臉——正是項籍麾下頭號猛將鍾離昧。他狂笑著噴出血沫："驪山...項將軍在驪山..."
    烏蘇娜的匕首沒入他咽喉的刹那，異變陡生。噴湧的血柱濺在殘破楚旗上，暗金色紋路如蛛網蔓延——竟是祁連山脈礦脈走向圖！蒙恬用劍尖挑起血旗，瞳孔驟縮：那些蜿蜒的礦脈與陛下密室裏的九鼎星圖完全重疊。
    "有意思。"烏蘇娜彎腰拾起鍾離昧的佩劍，劍格處"雪"字銘文讓她指尖一顫。正要細看，頭頂冰層突然炸裂。蒙恬拽著她疾退三步，千斤冰錐擦著鼻尖砸落，將鍾離昧的屍體釘在岩壁上。
    她順勢跌進將軍臂彎，磁石甲貼上鐵甲劈啪作響："將軍這算趁人之危？"眼波流轉間，指尖已滑過他護心鏡邊緣。蒙恬麵無表情鬆手，任由她踉蹌站穩："你的九色石在閃紫光。"
    烏蘇娜低頭看去，腰間寶石正泛著詭譎光芒。她突然扯開鍾離昧的衣襟，露出胸口墨色刺青——竟是縮小版的昆侖祭壇圖！圖中某處標記閃著同樣紫光，與九鼎某處裂紋位置嚴絲合縫。
    "蒙將軍，"她轉身時換上嬌媚笑容，指尖輕點將軍鎧甲上未幹的血跡："你說陛下若知道九鼎的秘密藏在..."
    轟隆！又一道冰瀑砸落截斷話音。蒙恬收劍入鞘，玄氅掃過滿地冰渣："收拾戰場。你——"他瞥向正在把玩佩劍的烏蘇娜，"跟我回主營。"
    殘陽如血時，秦軍大營飄起炊煙。烏蘇娜斜倚在蒙恬帥帳的虎皮榻上，赤足踢著空酒壇："將軍連杯熱酒都舍不得？"裘衣不知何時滑落肩頭，磁石甲映著火光，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馬蹄聲。親兵捧著青銅匣衝進來時，帳內燭火齊齊晃動。蒙恬開匣瞬間寒氣四溢——玄冰裹著半枚虎符，缺口紋路竟與烏蘇娜的九色石完全契合。
    "蒙恬！"她突然奪過虎符按在胸口，眼中媚意化作淩厲："你可知這是穆天子調兵的..."話音未落，西北天際傳來刺耳號角。兩人衝出營帳時，但見血月正從雪山背後升起，月光如血瀑傾瀉在祁連群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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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蘇娜腰間九色石突然懸浮而起，在血月光華中拚成殘缺星圖。蒙恬的青銅劍自行出鞘半寸，劍身浮現出與九鼎如出一轍的銘文。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望向驪山方向——那裏正有紫氣衝霄而起。
    "報——！"渾身是血的斥候滾落馬鞍，"驪山皇陵...地宮開裂了！"
    烏蘇娜突然輕笑出聲，指尖撫過虎符缺口："將軍可還記得？三年前雲夢澤畔，你說過最鋒利的劍..."
    她話音戛然而止。蒙恬的劍尖已抵住她咽喉，卻在觸及肌膚時微微顫動——九色石鏈不知何時纏住了他手腕。
    帳外狂風驟起，血月完全升上中天。兩人影子在軍帳上交錯如搏殺的龍蛇，案幾竹簡無風自動，露出半卷《洛書》殘頁上赫然寫著："祁連葬楚魂，驪山現周鼎。"
    "你當真以為..."烏蘇娜突然貼近，磁石甲擦出藍紫色電光，"我不知道你袖中藏著什麽？"她指尖掠過蒙恬腕間，勾出半截染血的絹帛——正是三日前截獲的楚軍密信。
    蒙恬瞳孔驟縮。女子溫熱的呼吸噴在頸側："項籍在密信裏說，要送我份大禮..."她突然咬住將軍耳垂，"比如...你盔甲暗格裏那卷九鼎星圖？"
    劍鋒劃破肌膚的瞬間，九色石鏈突然收緊。烏蘇娜翻身將人壓倒在虎皮榻上，磁石甲與鐵甲摩擦出刺耳聲響："蒙大將軍，你心跳得好快啊。"她指尖按在對方頸動脈，"是怕我揭穿你私藏星圖，還是..."紅唇貼近耳廓，"怕我告訴陛下，你早知我是燕丹之女？"
    帳外突然傳來冰層斷裂的巨響。蒙恬趁機翻身反製，劍柄抵住女子咽喉："那你可知..."他扯開領口露出鎖骨處的狼頭刺青，"我為何能調動穆王虎符？"
    烏蘇娜瞳孔瞬間收縮。那刺青竟與她腰間圖騰完全一致，隻是狼眼處多了道猙獰刀疤。
    "報——！"又一名斥候撞進營帳，"楚軍殘部點燃了硫磺礦洞！"
    蒙恬猛然起身，大氅帶翻燭台。火光中，烏蘇娜看見他後背浮現若隱若現的星圖紋身——正是九鼎缺失的那角星宿。
    "想要答案？"將軍甩出染血的虎符，"跟我殺穿這祁連山！"
    烏蘇娜接住虎符的瞬間，九色石鏈突然迸發強光。她望著蒙恬衝出營帳的背影，突然扯開磁石甲，心口處赫然烙著同樣的星圖印記。
    血月當空，祁連群峰回蕩著楚軍最後的戰歌。而在千裏之外的驪山地宮，九鼎正發出千年未聞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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