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銀在青銅溝渠裏翻湧如沸，蒸騰的銀霧將九鼎籠在詭譎的光暈中。嬴政玄色龍紋深衣的衣擺掃過地磚，金線繡的十二章紋在霧裏若隱若現。他指尖摩挲著腰間鹿盧劍的玉璏，目光掃過跪在震鼎前的徐福餘黨——那人道袍早被水銀浸透，正隨著劇烈喘息泛起魚鱗般的銀斑。
    "陛下請看！"烏蘇娜忽然旋身，火紅胡服下擺旋開石榴花般的弧度。她腰間綴著的九色石佩撞在青銅鼎耳上，發出清越鳴響。纖長手指點向東南角的震鼎："那鼎耳的裂紋，與妾身骨鑰的紋路......"
    話音未落，跪著的道人突然暴起。他袖中滑出淬毒的青銅杵，直刺嬴政後心。烏蘇娜足尖勾起地上一塊碎石，繡著金線的鹿皮靴在空中劃出半弧，石塊精準擊中道人腕骨。嬴政甚至沒有回頭，鹿盧劍已然出鞘三寸，寒光映出道人扭曲的麵容。
    "留活口。"帝王的聲音比水銀更冷。
    烏蘇娜早已閃至道人身後，蔥白手指扣住他咽喉。發間垂落的紅瑪瑙額飾擦過道人耳際，在他頸側烙下灼痕。"徐福的狗，也配髒陛下的劍？"她輕笑，腕間發力將人摜向震鼎。道人頭顱撞在鼎身"咚"地悶響，額角滲出的血順著鼎上饕餮紋蜿蜒而下。
    嬴政終於轉身，鹿盧劍完全出鞘的瞬間，鼎群突然齊聲轟鳴。東南角的震鼎竟自行移位三寸，露出下方暗格。烏蘇娜腰間的骨鑰突然泛起幽藍熒光，與她蜜色肌膚上滲出的細汗相映，在蒸騰水銀霧中恍若妖魅。
    "陛下！"她忽然按住心口踉蹌半步，火紅胡服領口微敞，露出鎖骨處猙獰的舊疤，"骨鑰在發燙......"
    嬴政劍尖挑起暗格中的玉簡，瞥見簡上刻著的"周墓"二字，嘴角勾起譏誚弧度："徐福倒是給朕留了份大禮。"玉簡突然炸裂，碎片割破他指尖，血珠墜入水銀池的刹那，九鼎同時震顫，鼎身星圖竟隨血滴落處次第亮起。
    烏蘇娜突然扯開衣襟，從雪白胸脯間拽出貼身懸掛的骨鑰。那獸骨雕成的鑰匙沾了汗珠，在幽藍星光照映下竟似活物般蠕動。"要補全星圖缺角！"她赤足踏過滾燙地磚，足踝金鈴急響如催命符。火紅身影掠過時帶起香風，混合著水銀的刺鼻味道，竟顯出幾分妖異的美。
    嬴政眯眼看著那截隨動作若隱若現的細腰，忽然揮劍斬斷玉簡殘存的絲繩。最後一枚玉片墜地時，西北艮鼎轟然移位，鼎耳正對烏蘇娜手中骨鑰。她喘息著將鑰匙插入鼎耳孔洞，蜜色肌膚上已泛起不正常的潮紅："陛下...快......"
    地宮突然劇烈震顫，水銀池掀起丈高銀浪。嬴政玄色深衣被氣浪掀起，露出內裏暗金軟甲。他單手抓住鼎耳穩住身形，卻見烏蘇娜被氣浪掀飛，火紅身影如斷線紙鳶般撞向石壁。
    "蠢貨！"帝王突然縱身躍起，在烏蘇娜即將撞上尖利鍾乳石的刹那攬住她的腰。軟甲護腕擦過她裸露的腰肢，留下一道曖昧紅痕。九色石佩撞在嬴政胸前玉璏上，迸出幾點火星。
    轟鳴聲中，九鼎呈九宮方位歸位，星圖在天頂投下璀璨光幕。正北石壁緩緩洞開，陰冷墓氣裹著千年塵灰撲麵而來。烏蘇娜伏在嬴政懷中輕顫，發間瑪瑙墜子掃過他喉結："陛下...看那棺槨......"
    嬴政鬆開手任她跌落在地，鹿盧劍挑開蛛網。青銅棺槨靜靜躺在墓室中央，棺蓋上的蟠螭紋竟與九鼎紋路如出一轍。他劍尖抵住棺蓋縫隙，忽然冷笑："穆天子倒是給自己備了好住處。"
    烏蘇娜掙紮著爬起，火紅胡服沾滿銀灰。她踉蹌著撲到棺前，骨鑰不知何時已嵌入棺蓋凹槽："這紋路...阿娘臨終前畫的紋路......"話音戛然而止，棺蓋轟然滑開，空蕩蕩的棺內唯有一卷玉冊，在星圖光暈下泛著詭譎青芒。
    嬴政劍尖挑起玉冊，帛布應聲而裂。泛黃的絹帛上，"九鼎歸，天下安"六個篆字突然滲出血色。烏蘇娜突然悶哼一聲，鎖骨舊疤崩裂滲血，那血珠竟淩空飛向玉冊，在絹帛上勾出昆侖山形。
    "陛下小心！"她突然撲向嬴政，帶著異香的發絲拂過他麵頰。玉冊在她後背三寸處炸開，飛濺的碎片卻在觸及嬴政衣角時詭異地懸停半空。烏蘇娜嘔出一口黑血，染紅了帝王胸前十二章紋。
    嬴政掐住她下巴迫使抬頭，拇指抹去她唇角血漬："這般急著表忠心？"目光掃過她因疼痛而汗濕的脖頸，"你的血能觸發機關，倒是比徐福的狗有用些。"
    烏蘇娜勉強扯出笑意，染血的唇貼上他腕間玉鐲："妾身...本就是陛下的......"話音未落，棺槨突然再次震動，底部暗格彈出一枚玉蟬，正落在她染血的掌心。
    嬴政瞳孔驟縮——那玉蟬翅膀上的裂痕，與邯鄲城頭墜落的血色嫁衣女子耳墜一模一樣。他猛然攥住烏蘇娜手腕，玉蟬尖喙刺破她掌心："說！你與趙國......"
    地宮突然再次劇震，水銀池沸騰如怒濤。烏蘇娜趁機掙脫桎梏，將玉蟬塞入懷中："陛下快看星圖！"她指向天頂，那裏原本殘缺的星宿不知何時已補全，熒光組成的路線直指西北。
    嬴政反手將鹿盧劍擲出，劍尖釘死正欲逃竄的道人。他扯過烏蘇娜手腕按在棺槨邊緣，看著她腕間逐漸浮現的鳳凰紋："最好給朕個解釋。"指尖力道幾乎要捏碎她腕骨。
    烏蘇娜疼得仰起脖頸，火紅胡服領口徹底散開，露出心口處與星圖完全吻合的胎記："陛下...二十年前雲夢澤......"她突然咬破舌尖，鮮血噴在棺內壁的銘文上。那些篆字竟如活物般蠕動重組，最終顯出"驪山非終，昆侖為始"八字。
    水銀池突然傳來裂帛之聲，九鼎同時傾瀉銀流。嬴政拽著烏蘇娜疾退三步，看著方才立足處被腐蝕出丈深坑洞。懷中人忽然輕笑，染血的唇幾乎貼上他耳垂："陛下可知，當年周穆王為何西巡？"
    鹿盧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顫鳴，劍身映出烏蘇娜眼底詭譎的藍芒。地宮深處傳來機關咬合的巨響，九鼎星圖的光束全部聚焦在青銅棺槨上，將那空棺照得如同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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