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一年三月，長安城內。
    這兩三天的時間裏，戶部大力籌措藥物，消息根本是無法壓住的。
    各大小藥鋪人滿為患，無數的人因為擔心瘟疫散播到長安，全都擠破了腦袋想要買一些藥材。
    平日裏希望藥材盡快賣空的藥鋪掌櫃們反而一臉愁容。
    劉家藥鋪內。
    白白胖胖的劉掌櫃正擔憂的看著排隊買藥的人群。
    無一例外，他們都擔心害怕，每一場疫災都是比洪旱更加可怕的東西，因為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傳染，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命。
    劉掌櫃輕歎一聲，對著還沒買到藥的人拱手說道：“諸位，我劉家藥鋪今日起閉門歇業，且去他處買藥吧。”
    說完，不顧一群人要砸店的怒吼，叫來手下的夥計。
    “小五，你跟了我多久了？”
    孫小五掰了掰手指，“掌櫃的，俺自從武德九年跟著您，已經十一年還多了。”
    “十一年了，真快，願意跟著我走一趟嗎？”感歎一句，劉掌櫃看向孫小五，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孫小五拍了拍胸口，“掌櫃的去哪俺就去哪。”
    “好，讓人收拾東西，咱們去一趟河東。”劉掌櫃輕笑一聲，眼中閃過更加堅定的光芒。
    “好！俺第一個跟著。”
    孫小五立馬點頭，直接按照劉掌櫃的安排去做事。
    相似的一幕發生在城裏各個大小藥鋪之中，一時間，不用房玄齡動員，城中醫師已經自發行動，帶著藥材，趕著馬車，就要自行前去河東。
    守城士卒也是機靈的，眼看著這麽多醫師要出城，立馬報備給了房玄齡。
    為了避免這些人因為準備不足而有意外，房玄齡隻好讓人傳話，宮中禦醫也將在明日一同前往。
    又說疫災嚴重，不要擅自前往，配合朝廷的安排，務必也要保全自身。
    於是一群人按照房玄齡安排的去休息一日，養精蓄銳的準備一場大戰。
    第二天，莫問跟隨著李績帶領的隊伍前往河東。
    薛禮因為放心不下，執意跟隨，目前距離正式進入疫區已經不遠了。
    想到那晚姐妹倆一言不發的抱著自己，莫問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薛禮也是一樣，時不時的回頭看向長安的方向。
    入夜，李績所帶的部隊安營紮寨。
    明日就將正式進入疫區，莫問找到李績，莫問也沒心情繞彎子，直截了當的挑明，“英國公，可知此行的目的嗎？”
    李績捋著胡須，“陛下已經通知過我了，確定要這樣嗎？”
    莫問認真點頭，“我很確定，明日在我們進入疫區以後，英國公所率軍部一分為二，一部負責照應醫師的需求，比如吃食與安全的問題。”
    “另一部分完全負責防守，任何人膽敢有暴亂的苗頭，殺無赦。一切罪責皆由我來承擔。”
    “還有，若是第一部中有人感染了疫病，則必須留在疫區之中，等待痊愈以後才能再繼續做事。”
    莫問麵容嚴肅，“第二部的人，必須保證與其他人沒有接觸，吃的東西必須清洗幹淨，保證食物煮熟，喝的水也必須完全煮沸後飲用。”
    “一旦人手不足，英國公必須上報給陛下，讓他早做安排。”
    李績認真聽著，默默記下莫問說的各種注意的事情。
    等莫問離開後，李績麵色凝重的看著麵前莫問寫的注意事項。
    目前這場疫災已經影響了河東道大半，以及關內道部分地區。
    蔓延的速度太快了，但好在目前還沒有消息稱有大數目的人病死。
    他李績也是懂醫術的，自然知道傷寒的可怕。
    致死率相比瘧疾和天花來說不高，但可怕的就是它的傳播速度。
    一不留神就被傳染了。
    依傷寒雜病論，傷寒又可分為好幾種症狀，對應所需的藥物也不一樣。
    長長吐出一口氣，李績收斂住心神，目前要做的就是守好防線。
    莫問走出大帳，看向那邊一群人圍在一起，正笑嗬嗬的交流著醫術。
    不自覺的走過去兩步，就看見劉掌櫃胖胖的身影。
    “劉掌櫃，好久不見。”
    劉掌櫃微微一愣，看向莫問的眼睛裏帶著濃濃的驚喜。
    “莫小子？還真是你。”
    莫問撓撓頭，嘿嘿一笑，“可不就是我嘛。”
    劉掌櫃笑嗬嗬的說道：“就知道你會跟著，沒想到啊，還讓我們分到一起來了。”
    莫問陪笑兩聲，“沒錯，確實在有緣。”
    “最近幾年可是少看見你了，怎麽？是不打算找老哥哥我做生意了？”
    聽著劉掌櫃話裏帶著的一絲埋怨，莫問輕笑一聲，“劉掌櫃哪裏的話？隻是這兩年很少在家罷了。”
    “原來是這樣。”劉掌櫃恍然大悟，對著莫問上下打量一番。“話說你這幾年吃什麽了？都比我還高了。”
    “此次疫災應當是傷寒之疫，劉掌櫃可要做好防護。”
    “自然，這幾日咱們這些人都得了消息，準備的萬無一失，多虧了朝廷也派下禦醫出馬，聽說還有一個侯爺出麵，跟著咱們一起進疫區呢。”
    劉掌櫃一臉驚喜，“沒想到啊，一個侯爺居然還願意冒險進入疫區，真是我輩楷模啊。”
    莫問微微臉紅，略帶尷尬的撓撓頭，“是嗎？”
    “哎呦，消息不靈通了不是，我跟你說，這小侯爺還是駙馬呢，一個人娶了兩個公主，聽說大婚那日整個朝堂的國公王爺都到場了呢。”
    莫問尷尬的輕咳一聲，“也沒有，還有沒到場的。”
    “怎麽可能，衛國公知道吧，大婚那日可是當做男方長輩受了公主一禮，衛國公都到場了，還有誰不給這個麵子？”
    劉掌櫃越說越興奮，嚇得莫問急忙按住他。
    “先別激動，咱們還是先說說這次疫災的事情。”
    劉掌櫃尷尬一笑，連連應下。
    召集一眾醫師，加上宮中禦醫，商談明日進入疫區後的事情。
    等到一群人商議完畢，時間都已經到了快三更天。
    “時間不早了，明日大家千萬注意防護自身，多用流動的水洗手，吃的喝的有英國公大人派人負責，而我們就負責讓這場疫災安穩度過。”
    一名禦醫最後結束這次商談，眾人各自先回去休息，為明日養精蓄銳。
    回去的路上，莫問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弟，等你許久了，還不快點休息，明日開始你就是想休息都沒時間。”
    剛要轉過去看看，就聽到薛禮的呼喚。
    等他收回視線，那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看什麽呢？”薛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什麽都沒有看見。
    “沒，沒什麽，回去吧。”嘴裏呢喃一句，莫問低下頭思索著剛剛那個熟悉的身影。
    是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