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
    車廂中，皇帝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沒想到當年在雪地偶遇的裸男，居然是如今的尊者。
    那家夥當年練功差點走火入魔，連說話的功能都已經喪失。
    雪地裸睡，隻是眾多自救方式的一種。
    “父皇，壽康宮那邊——”
    猶豫許久，太子還是決定開口說出。
    皇帝雖然已很久沒有踏足壽康宮，不過太子清楚，太貴妃的心底，對皇帝依舊是極為牽掛。
    “壽康宮？”皇帝看了太子一眼。
    “父皇，太貴妃對您可是十分牽掛。”
    “朕知道！”皇帝臉上的笑意已消失不見。
    太子不知該如何繼續，隻能化作了心底的一聲輕歎。
    等馬車停下，這對父子下車，朝午門內走去。
    出來的時候，皇帝還需要杜公公攙扶，如今回宮，皇帝的腰已是挺得筆直。
    太子將皇帝送回乾清宮，這才彎腰告退。
    回到東宮後，得知太子妃被皇後留在了坤寧宮，太子便直接朝書房走去。
    錦衣衛一早就已將卷宗送來。
    坐在書案後，太子拿起一份，攤開認真閱覽起來。
    東線的戰報！
    交化的形勢！
    無主之地的廝殺！
    還有，京城的暗流！
    禁軍頻繁換防，京城內時常都能看到大隊的禁軍出現。
    內閣向安陽公谘詢，安陽公回複這是正常的演練。
    正常？
    杜學士不信！
    太子更不相信！
    不過，既然皇帝已經安排了安陽公的結局，太子便不再過多的關注。
    同安陽公相比，敦郡王能造成的破壞，更讓太子忌憚。
    自從與太子談話之後，敦郡王安靜了許多，太子將這解讀為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幾十年的苦心經營，一旦發動，恐怕會將整個宗室卷入其中。
    宗室不可過於龐大，但是也不能被徹底摧毀，否則，皇權就會搖搖欲墜。
    第二日！
    安親王入宮，求見太子殿下。
    太子在涼亭內請安親王品茶。
    “天寒地凍的，有什麽事讓堂叔跑一趟也就是了。”
    太子將一杯香茗放到安親王麵前，開口埋怨。
    “他有他的差事，而且，有些事最好還是不讓他知道。”安親王欠身謝過。
    太子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點頭。
    “當年，臣可是這東宮的常客。”
    安親王也端起茶杯，嘿嘿一笑。
    人啊，一旦上了年紀，除了喜歡追憶往事，還喜歡雲山霧罩。
    “哦？”
    對安親王談話的方式，太子保持了極大的耐心。
    “這涼亭，臣也時常攀爬。”
    “攀爬？”
    對安親王的措辭，太子覺得十分有趣。
    安親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其中的一根柱子。
    太子明白過來，發出了一聲輕笑。
    “先帝寬厚，從不嗬斥我們。”
    抿上一口茶水，安親王發出了一句感慨。
    “孤的弟弟們也喜歡來東宮玩耍，不過爬這涼亭的倒是沒有。”
    “您如今在這涼亭泡茶，誰敢放肆？”
    這是事實，太子笑著點頭。
    “有一次，敦郡王也想上去——”
    說出這一句後，安親王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笑笑，示意他但說無妨。
    “當時先皇還是太子，他直接將敦郡王抱起，舉過了頭頂。”
    “結果，皇爺爺眼中的好弟弟，居然處心積慮的謀害他的後人。”太子語帶嘲諷。
    “殿下，事出有因——”
    “老王爺，正因為事出有因，孤才沒有對父皇和盤托出。”太子有些粗暴的打斷了安親王。
    當然，太子沒有向皇帝吐露實情，更重要的，還是怕皇帝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殿下，都是血脈至親，可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安親王衝太子拱手，態度誠懇。
    “母後何辜？”
    半晌過後，從太子嘴裏悠悠的吐出一句。
    安親王突然愣住。
    上一次與太子談話，太子說得十分隱晦，並不像今日這般直白。
    “殿下——”
    艱難的吞一口口水，安親王隻說出了這兩個字來。
    “老王爺，你隻知道敦郡王受了委屈，可你是否清楚，他到底做了些什麽？”
    安親王不知該如何回話，隻能選擇保持沉默。
    “殺母之仇，不可不報！”
    太子的眼中，隱隱有殺氣湧動。
    “殿下，冤冤相報何時了。”安親王沒有質疑太子的解釋。
    “所以，這一次孤打算斬草除根。”
    安親王聽後大驚，顫顫巍巍的起身，衝太子跪下。
    注視著安親王滿頭的銀發，太子沒有讓他起身。
    “殿下，兩百餘年來，還沒有這樣的先例啊！”安親王將腦袋抵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太子半晌沒有說話！
    也不知過去多久，太子緩緩起身，來到安親王的麵前蹲下。
    也許是覺得這個姿勢不太舒服，太子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拍一拍安親王的肩膀，太子讓他直起腰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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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安親王艱難的直起腰身，太子覺得有些別扭，幹脆讓安親王學著自己的樣子，直接坐在地上閑聊。
    “以前沒有，不代表不能有，孤今日開這個先例，也是為了警示後人。”太子推心置腹的說道。
    “殿下，敦郡王數十年經營，要是滅了他滿門，不知要牽連多少宗室勳貴？”安親王換一個角度向太子勸諫。
    “孤給了他機會，他不要啊？”
    太子雙手一攤，表現出些許無奈。
    安親王看向太子，等待他繼續替自己解惑。
    “孤特意將他約到別院，勸他就此罷休，你可知他是如何回複？”
    “開弓沒有回頭箭！”
    不等安親王出聲，太子自己給出了答案。
    “殿下，要不——臣再去勸勸？”安親王語帶乞求。
    “老王爺，沒用的！”太子輕輕搖頭。
    “臣已經沒幾年可活了，不想在閉眼之前，還給自己的弟弟送行。”安親王眼神一黯。
    “也沒那麽慘，他贏了也說不定！”太子拍了拍安親王的手臂。
    “他？”安親王苦笑著搖頭。
    “你就這麽不看好他？”
    “殿下，如果他遇到的不是您，恐怕還有一點機會。不，他同樣沒有機會！”
    “為何？”
    “敦郡王想要挑戰陛下，純粹是在找死。”
    “老王爺，你剛才說什麽不想給自己的弟弟送行？”
    “是！”
    “孤不知道你會不會給他送行，但是——但是——”
    終究，那句話還是化做了風中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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