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過後，皇帝將兩位老友留下，讓他們陪自己走走。
    隨著聖駕的到來，往日一到夜間便漆黑一片的行宮，變得燈火輝煌。
    “朕命人給你們送去的南瓜和食譜，可還合你們的口味？”
    背著雙手，皇帝笑著開啟了話題。
    清淨寺可不缺烹飪的行家，住持自然說好。
    葉天同樣說好，不過從語氣中判斷，這個“好”字說得十分勉強。
    “怎麽？不好？”
    皇帝轉頭看了葉天一眼。
    “陛下，您這食譜算是白給了，丐幫的廚子，隻會將什麽都是一鍋煮，我——我——”
    略一思索，葉天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怪朕思慮不周！”
    皇帝哈哈大笑。
    這笑聲在安靜的行宮傳得很遠，讓許多人都悄悄的鬆了口氣。
    “老杜？”
    等到笑聲消失，皇帝提高了音量喊道。
    “奴婢在！”
    “明日命人給老葉做上一桌南瓜宴。”
    “喏！”杜公公立刻應下。
    “待會將炒好的南瓜子，給和尚和老葉一人送一袋過去，估計他倆還沒有發現這是個寶貝。”皇帝語氣溫和。
    “喏！”
    果然，好奇的葉天開始追問起南瓜子到底為何物——
    ————
    皇帝在散步，其他幾位王爺各自回房歇息，隻有甘佳侯領著一千禁軍，開始對行宮周圍的莊園進行一次出乎意料的搜查。
    他不擔心會遇到什麽江湖高手，經過反複清洗的禁軍，戰鬥力呈直線上升。
    而且錦衣衛和東廠的高手就隱藏在黑暗之中，真要是有什麽可疑人士，隻會轉化成他們的功勞。
    今夜裏忙碌的，可不僅僅是錦衣衛，一千羽林衛的兒郎，自覺的出現在行宮外麵，擔負起護駕的重任。
    皇帝睡得無比踏實！
    第二日，晴！
    用過早膳後，一行人走出行宮，紛紛跨上了自己的坐騎。
    皇帝也騎上自己的白馬，興致頗高。
    不過皇帝清楚自己的身手，他今日的目的，是飽覽這別致的秋色。
    睿親王等人直接從京城趕到狩獵的場地，然後參與進這場友好的較量。
    皇帝坐在林間的溪流旁邊，沐浴著點點陽光。
    葉天與住持坐一旁陪著皇帝，嘴巴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刻。
    南瓜子的味道與瓜子不相上下，讓人欲罷不能。
    葉天也就罷了，就算他是尊者，就算他是幫主，可他最重要的身份，還是一乞丐。
    可住持就不一樣了——
    就算住持品嚐的姿態要優雅一些，但本質上與葉天並無區別。
    住持也知道這樣不好，至少對不住自己數十年的修為。
    但是皇帝送來的那些從未聽聞的美食，實在是讓人無法抗拒。
    “這東西好是好，可吃多了容易上火。”
    皇帝緩緩開口，做出了友情提示。
    二人謝過皇帝的提醒，可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煙雲穀那位還沒出關？”
    侍衛們遠遠的散開，皇帝的身旁隻有杜公公和杜祥奎在不停的忙活，皇帝開口問起了江湖的情況。
    “陛下，從一段到尊者，這個蛻變的過程不但十分痛苦，而且極為漫長，我估計還得等上一段時日。”
    回話的，是葉天。
    “讓你們在陳國的分舵查查，看看這二十四節氣，到底是何方妖孽。”
    “陛下放心，我已經安排下去了。”
    葉天嘿嘿笑了起來。
    “陛下，不過是江湖草莽而已，不值得您為此分心。”
    住持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朕對江湖人士並不反感，朕厭惡的，是他們甘願受權貴驅使，行刺殺事！”
    皇帝語速平緩，麵露感慨。
    聽到皇帝的點評，葉天終於停下了嗑南瓜子的舉動。
    他轉頭看向皇帝，表情有些尷尬。
    原因無他，丐幫這些年不但甘願接受皇帝的驅使，而且暗殺這種手段也沒有少用。
    “你這是什麽表情？”
    皇帝看了葉天一眼。
    “陛下，他們——或許也是身不由己！”
    葉天的解釋顯得有些蒼白。
    “朕沒有責備你們的意思。”
    皇帝微微一笑。
    “陛下，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葉天的語氣中，透出了濃濃的猶豫。
    “但說無妨！”
    對兩位老友，皇帝是寬容的。
    “陛下，諸侯采用這種手段，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放下手中的袋子，葉天衝皇帝拱手。
    住持聞言，抬頭看向葉天，目光深邃。
    “為何？”
    皇帝從未輕視這兩隻老狐狸的智慧。
    “陛下，錦衣衛為何要退出皇城？”
    短暫的沉默過後，葉天的聲音傳入皇帝的耳中。
    皇帝沒有開口，看向葉天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
    “從表麵上看，陛下是想用東廠取代錦衣衛的部分職責，不過我大膽猜測，陛下是受到了來自文官們的壓力。”
    既然已經開始，葉天也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常遇春告訴你的？”
    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常遇春時常出入丐幫總舵。
    “我沒事的時候，瞎琢磨的！”
    葉天輕輕搖頭。
    “說說看，還琢磨出了什麽？”
    皇帝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錦衣衛肩負為帝國刺探情報的重任，絕不能出現任何閃失，陛下用東廠替代，實際上也是在減輕文官們對錦衣衛的敵意。”
    葉天的心中，已經湧起了許多的後悔。
    皇帝緩緩點頭，示意葉天繼續。
    “陛下，東廠可以取代錦衣衛在皇城內活動，可他們無法取代錦衣衛那個——那個——保護百官的重任。”
    也算是難為了葉天，還能想到用“保護”二字取代“監視”。
    “陛下，隻要錦衣衛還在保護百官，那些文官就不可能放鬆對錦衣衛的警惕，將來——錦衣衛依舊會受到他們的算計。”
    一口氣說出這麽許多，葉天做出了短暫的停頓。
    住持坐一旁聽得認真，他的目光中已透出了淡淡的憂慮。
    “如果發生幾起影響惡劣的刺殺，錦衣衛的保護就變得十分重要，文官們也會減輕對錦衣衛的敵意——”
    順著葉天的思路，皇帝補充了幾句。
    “陛下聖明！”
    葉天再次衝皇帝拱手。
    “老葉，你對那些文官還是不夠了解，若是幾場暗殺就能讓他們甘願接受錦衣衛的保護，他們哪能將勳貴趕出朝堂，又讓朕不得不讓出大部分的權力。”
    話音落下，皇帝緩緩抬頭，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陽光——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