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不可遏的幾位學士要求嚴懲金順，皇帝不置可否。
    “陛下，這閹貨敢對朝廷命官濫用私刑，不殺，如何平息天下人的怒火？”
    錢學士渾身上下都透著濃濃的殺氣。
    皇帝依舊不置可否。
    “閹貨？就算是閹貨，咱們也知道敬畏陛下，忠於陛下！”
    一尖利的聲音在殿內回蕩。
    是黨副總管！
    “陛下，下官建議先將金副總管拿下，以免局麵失控。”
    杜學士在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劉雲逸！”
    皇帝沒有理會杜學士，將目光轉移到劉總管的身上。
    “奴婢在！”
    劉總管彎腰上前。
    “命東廠捉拿楊萬盛的族人，不可逃走一人。”
    皇帝沉聲下令。
    “喏！”
    劉總管立刻應下。
    “陛下——”
    杜學士失聲喊道。
    “首輔大人有何吩咐？”
    皇帝看向杜學士，眼底一片冰涼。
    這措辭實在是有些誅心，杜學士衝皇帝跪了下去。
    “請立睿親王府的世子為太子，你們幾位——難道還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皇帝緩緩起身，開始在殿內踱步。
    “陛下，楊萬盛不過是一時糊塗罷了，可罪不至死啊！”
    錢學士說得理直氣壯。
    “他的一時糊塗，讓朕淪為了天下的笑柄，難道在你的心中，朕的尊嚴可以隨意冒犯？”
    皇帝在錢學士的麵前停下，直視他的雙眼。
    錢學士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深深的彎下腰去。
    “他的一時糊塗，讓別有用心之人有了攻擊倫兒的借口，那是朕的兒子，是父皇親封的皇太孫。”
    “他的一時糊塗，讓睿親王的兒子一輩子都將活在恐懼之中。
    “他的一時糊塗，讓睿親王從此畏首畏尾。”
    “好一個一時糊塗！”
    說出這最後一句，皇帝繼續在殿內踱步。
    “陛下，若是有人鼓動百官，聲援楊萬盛——”
    鄭學士滿臉的憂慮。
    “一個是殺，一百個，同樣是殺！”
    從皇帝嘴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透著徹骨的寒意。
    “陛下終於說出了心裏話！”
    錢學士順勢挺直了腰身。
    “侍衛營何在？”
    皇帝突然大聲喝道。
    有人持劍入內，是吳統領。
    “陛下！”
    吳統領衝皇帝單膝跪下。
    “打開午門，不得阻攔官員入內。”
    皇帝吩咐吳統領起身。
    “臣領旨！”
    吳統領彎腰應下，然後退下安排。
    從入內到離開，他的視線都始終集中在皇帝身上。
    “陛下不可！”
    杜學士何等聰明，此時他再也無法顧及首輔的氣度，手腳並用的爬到了皇帝身旁。
    “杜芳？”
    皇帝沒有理會杜學士的舉動。
    “奴婢在！”
    杜公公出列上前。
    “命密親王、睿親王入宮！”
    “喏！”
    杜公公應下，隨即彎腰退了出去。
    “陛下想動用禁軍彈壓？”
    錢學士朗聲抗辯。
    “金順！”
    皇帝的餘光都沒有賞賜給錢學士分毫。
    “奴婢在！”
    “將這份奏折的內容，和楊萬盛的結局散布出去。”
    “喏！”
    應下後，金順也退了出去。
    聽到皇帝的旨意，杜學士趴在地上，已是滿眼的絕望。
    皇帝環視一圈，踱步到杜學士的頭頂處。
    緩緩彎腰，皇帝將杜學士扶起。
    “不破——不立嘛！”
    拍一拍杜學士的手臂，皇帝引用了另一時空的名言。
    “陛下——”
    杜學士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此時，錢學士也明白了皇帝的意圖，一張老臉白得有些瘮人。
    “不受到製約的權力，隨時可能引發無法挽回的災難，所以，朕不介意讓你們攬權。”
    一邊說，皇帝一邊回到禦案後坐下。
    “可誰來監督你們？內務府！”
    皇帝的目光從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朕是皇帝，是帝國的統治者，朕的威嚴，不容任何人挑釁。”
    “記住，任何人都不行！”
    最後這六個字，皇帝刻意加重了語氣。
    劉總管心思通透，立即領著幾位紅衣太監跪下，高呼萬歲。
    氣氛已經烘托到這裏，杜學士也隻得帶著幾位學士跪下。
    皇帝吩咐平身！
    “借這個機會，擠一擠膿包，你們也好輕裝上陣。”
    等諸位大佬起身，皇帝的視線，落在幾位學士一側。
    “陛下召密親王入宮，可是想動用禁軍？”
    錢學士抬頭看向皇帝，顯得咄咄逼人。
    “對付一群跳梁小醜，朕需要用禁軍？”
    皇帝終於用一句反問回答了錢學士的質疑。
    “下官愚昧！”
    盡管皇帝的措辭有些難聽，不過在得到準確的答案後，錢學士的腦袋自然的垂了下去。
    “朕召密親王入宮，是要告誡他約束禁軍，不準他們輕舉妄動。”
    緊接著，皇帝又補充了兩句。
    如果從字麵意思理解，皇帝這是在給他們吃定心丸，可這幾隻老狐狸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哪能聽不出皇帝的弦外之音？
    皇帝分明就是在警告內閣，兵權，可在 他的手中。
    “陛下，接下來的事情，能否讓內閣處置？”
    杜學士衝皇帝拱手請示。
    “可以！不過——朕隻給你們一天的時間。”
    皇帝哪能不清楚杜學士的打算。
    杜學士彎腰謝過。
    從乾清宮退出，杜學士開口請劉總管留步。
    “這就是你想要的局麵？”
    杜學士慢慢的走下台階。
    “他死有餘辜！”
    劉總管落後杜學士一步，避重就輕的回了一句。
    “你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
    杜學士轉頭看了劉總管一眼。
    “杜大人，陛下不是說了麽，不破——不立！”
    劉總管的語氣意味深長。
    “破的代價，恐怕是血流成河！”
    杜學士發出了一聲長歎。
    “你是首輔，除了維護官員，難道就沒有想過這億兆百姓？”
    “此事與百姓何幹？”
    “杜大人，帝國能有今日的局麵，離不開朝堂上的百官和衷共濟。可陛下的運籌帷幄才是最關鍵的原因。”
    劉總管的語氣無比肯定。
    杜學士輕輕點頭，認可劉總管的說法。
    “如果對楊萬盛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采取姑息的態度，恐怕有很大一部分人會受到蒙蔽。”
    說完這兩句，劉總管再次做出了停頓。
    杜學士略一思索，又輕輕的點了點頭。
    “姑且不論諸侯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朝廷控製的所有地域，如果不能做到對陛下保持絕對的忠誠，你認為帝國可還有完成真正統一的希望？”
    “帝國割據，受苦的——又會是誰？”
    撂下這幾句後，劉總管越過杜學士，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