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雙發綠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向我們所在的位置湧來。
    "跑！"莫老一把拽起那個闖禍的弟子："去前麵的往生棧！"
    我們拚命奔跑，身後的餓鬼如潮水般湧來。
    最前方出現了一座破舊的二層小樓，門口掛著兩盞白燈籠，上麵寫著黑色的棧字。
    莫老衝到門前，用力拍打門板："老周，開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一隻渾濁的眼睛從門縫裏打量我們。
    "莫老頭？"沙啞的聲音傳來："怎麽帶這麽多活人..."
    "少廢話，快開門！"
    門終於打開，我們蜂擁而入。
    莫老最後一個進來，迅速關上門，插上門栓。
    幾乎同時，門外響起密集的抓撓聲和淒厲的嚎叫。
    "嘖，惹了餓鬼道。"
    那個叫老周的人點亮油燈，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你們可真會惹麻煩。"
    這時我才看清，這所謂的往生棧裏擺著七八張桌子，每張桌子旁都坐著形形色色的陰靈。
    有的渾身濕漉漉的，有的脖子上有勒痕，還有幾個幹脆就是半透明的。
    "上樓。"莫老壓低聲音："別理會這裏的客人。
    我們跟著莫老上樓，木質樓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二樓是幾間簡陋的客房，莫老帶我們進入最裏麵的一間，立刻關上門。
    "今晚在這裏休息。"
    莫老從包袱裏取出幾根紅線，在門窗上纏繞出複雜的圖案。
    "餓鬼暫時進不來，但明早之前必須離開。"
    "那個..."
    闖禍的弟子怯生生地開口："對不起，我..."
    "閉嘴。"莫老冷冷地打斷他。"
    明天你自己想辦法回去，我的隊伍不帶不守規矩的人。"
    弟子臉色慘白，但不敢再說話。
    莫老布置完紅線，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袋，往房間四個角落各撒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骨灰？"古龍小聲問道。
    我搖搖頭，但聞到那股熟悉的腐臭味，突然明白過來，是死人牙齒磨成的粉。
    莫老做完這些，才稍微放鬆下來："輪流守夜，其他人抓緊時間休息，記住，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開門開窗。"
    我主動要求第一班守夜。
    等其他人或坐或躺地休息後，我坐在門邊的椅子上，警惕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往生棧並不安靜，樓下時不時傳來桌椅移動的聲音和模糊的說話聲。
    最詭異的是，我竟然聽到了那個失蹤女弟子的聲音：
    "救命...放我出去..."
    那聲音如此真切，讓我差點站起來。
    但想起莫老的警告，我強迫自己坐著不動！聲音持續了一會兒，漸漸變成了哭泣，最後完全消失。
    午夜時分，一陣奇怪的響動從窗外傳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爬牆。
    我屏住呼吸，看到窗紙上慢慢映出一個扭曲的影子。
    那影子在窗外徘徊良久，最後伸出一根細長的手指，輕輕劃過窗紙。
    "沙...沙..."
    隨著輕微的摩擦聲，窗紙上出現了一個小洞。
    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睛出現在洞口，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但想起莫老的吩咐。
    窗紙上的破洞口，那隻布滿血絲的眼睛突然轉動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假裝沒有看見，手指卻悄悄摸向了腰間的骨針。
    "咯咯咯..."窗外傳來令人牙酸的笑聲，"看見你了..."
    角落裏的死人牙粉突然無風自動，形成一個微弱的旋渦。
    那隻眼睛猛地睜大，隨即消失不見。
    我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房間裏，其他人似乎都睡著了，尤其是莫老，對方好像特別困，還發出了呼嚕聲。
    我聽師父說，莫老其實並非玄門人，也不會什麽法術，但對方是祖傳的走陰人，熟悉各種陰界規矩和術法，所以一直都在幹兩界的營生。
    作為一個凡人，帶著我們跑幾個小時，對方也是真的累了！
    所以倒下就呼呼大睡，就連周圍傳來的異響都沒有察覺。
    古龍靠在牆邊發出輕微的鼾聲，善緣盤腿而坐，手中佛珠緩緩轉動。
    我借著油燈微弱的光亮，掃視著屋內眾人：王飛燕，天台宮的女弟子，一襲紅衣在昏暗中也格外顯眼，此刻正抱著劍假寐。
    趙文和，茅山派的中年道士，臉上那道疤痕在燈光下更顯猙獰。
    李陽，青城山的天才弟子，化凡十層的修為讓他即使在睡夢中周身也縈繞著淡淡清氣。
    還有華山王兵、化生寺慧明、普陀山悟生、法門寺靜明...
    這些來自各門各派的精英，表麵上是為了誅殺血魔分身而來，但我知道，他們每個人都是各懷鬼胎。
    "沙沙..."
    窗外又傳來輕微的響動。
    我警覺地轉頭，卻看到王飛燕悄悄起身，躡手躡腳地向門口移動。
    "去哪？"我壓低聲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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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飛燕身形一僵，隨即轉身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解。"
    我皺眉指了指莫老在門口布置的紅線陣法："莫老說過..."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王飛燕不耐煩地打斷我，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用這個就能暫時解開。"
    我還想阻攔，她卻已經將符紙貼在紅線上。
    隻見紅線微微一亮，隨即暗淡下來，王飛燕得意地衝我一笑，輕輕推開門溜了出去。
    我猶豫片刻，決定跟上去看看。
    可剛起身，卻發現李陽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正冷冷地盯著王飛燕離去的方向。
    "別多管閑事。"李陽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
    我心頭一震，再看屋內，竟然還有幾個人也沒睡，趙文和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微光，慧明和尚的佛珠停止了轉動...
    原來大家都在裝睡！
    我沒有理會，輕輕關上門循著王飛燕離去的方向找去。
    往生棧的走廊幽深狹長，兩側的牆壁上掛著泛黃的古畫，畫中人物的眼睛似乎會隨著我的移動而轉動。
    拐過轉角，我聽到樓下傳來低語聲，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去，隻見王飛燕正站在一樓大堂的角落裏，與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交談。
    那人遞給她一個小包袱，王飛燕則給了對方什麽東西，由於角度問題我看不清。
    交易完成後，黑袍人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陰影中。
    王飛燕警惕地環顧四周，然後悄悄向樓梯走來。我急忙退回房間，剛關上門，就聽見走廊傳來腳步聲。
    "吱呀——"
    門被輕輕推開，王飛燕閃身進來。
    她看到我坐在原位，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我若無其事的的閉上眼睛，但心裏已經記下，天台宮的王飛燕，在幽冥鬼市也有門路。
    後半夜，守夜的任務交給了趙文和。
    我靠著牆假寐，耳朵卻豎著聽屋內的動靜，果然，沒過多久，又有人悄悄起身。
    這次是華山的王兵和法門寺的靜明。
    兩人一前一後溜出房間，趙文和竟然裝作沒看見，任由他們離開。
    我眯著眼睛觀察，發現趙文和等兩人走遠後，自己也站了起來。
    他先是檢查了一下莫老是否熟睡，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瓶，將裏麵的液體滴在紅線陣法上。
    紅線瞬間變得漆黑，然後無聲無息地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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