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又簡陋的囚室內，隻有頭頂老舊的白熾燈散發著幽光。
    身下硬邦邦的石板床，讓冷意透過棉被，傳到了皮膚。
    身體各處嘎吱作響，像是不能再正常工作的殘破零件，在報廢的邊緣掙紮。
    夏靈費力地睜開眼睛，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上的光暈。
    大腦傳來針紮的刺痛感，讓她無暇思考，以至於她睜眼後，除了迷茫外，再無其他感觸。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感散去，她才掙紮著坐起身，觀察自己所處何處。
    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沒有窗戶，麵積大概有100多平。
    房間內隻有十二張床，以及一幅占據了整麵牆的油畫。
    畫上是一棵高大的樹木，樹底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正背對她，手拉著手站在樹的前方。
    以頭發的長度和身高來看，畫中的兩個人，大概是一男一女。
    夏靈癡癡地看著畫中的背影，她感覺畫中的背影很眼熟，似乎是她認識的人，不，應該是她很熟悉的人，其程度已經達到了家人的程度。
    她看著畫中的灰色長袍，試圖喚醒自己那遲鈍的、猶如已經卡帶的記憶，但還未等她沉浸進去，就看到畫布之上，出現了一雙眼睛。
    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甚至讓她感到恐懼的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會恐懼的原因，但這份讓人心慌的恐懼，像是刻在了dna中一樣，成為了她的本能。
    不知為何，她的大腦向她傳達了一件事，那就是畫上的眼睛，發現她了！
    一股難以壓抑的恐懼，瞬間將她籠罩，她的心髒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能脫離身體，落荒而逃。
    她的身體僵硬，短時間內做不出流暢的動作，在令人窒息的壓力中，隻能選擇閉上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並沒有意外出現，房間內也很安靜，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
    她現在，貌似很安全。
    但她不敢賭，她害怕睜開眼，就會看到某些不應存在的人，正坐在她對麵的床鋪上，戲謔地看著她。
    所以她不僅沒有睜眼，更是緩慢地操控著身體，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你怎麽縮成一團了？”
    忽然，一道熟悉的少年聲音向夏靈詢問。
    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舒適感，夏靈一愣，兩行血淚無聲地從眼眶流出，強烈的委屈感壓製住了恐懼，她像是一團正在盛開的花朵，舒展開了身軀。
    她朝著右前方轉頭，小心翼翼地半睜著眼，看向與她搭話的人。
    先前她觀察房間的時候，就發現，除了她以外，就隻有右方的第三張石床上還躺著人。
    十二張床呈圓形擺放，她的石床，處在最下麵的位置。
    此時，另一個人已經從石床上站了起來，正向她走來。
    那人高高瘦瘦，看上去很年輕，渾身散發著學生的書卷氣，看上去可能是剛成年沒多久。
    盯著來人的臉，夏靈遲鈍的大腦，終於從數據庫裏找到了此人的身份。
    那是她相依為命的弟弟，夏越。
    眼睛掃過夏越那枯藤形成的幹瘦手臂，其右手上，還有一個由雜草組成的數字2，夏靈莫名地感到一絲不悅，心裏也生出優越感，看著夏越的眼神也變得不屑起來。
    真是個廢物。
    她在心裏念叨完這五個字，又如夢初醒般地將剛才產生的情緒排出腦海。
    她對剛才產生的情緒很疑惑，不過她並不想深入思考，隻是訴苦道：“畫上有一雙眼睛，我害怕。”
    夏越聞言，回頭盯著油畫，看了半晌，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畫上沒有眼睛，你可能是精神太緊張，看錯了。”
    “不可能。”夏靈下意識地反駁。
    “但我剛才看了很久，畫上除了樹以外，並沒有其他東西。”夏越說話的時候，已經走到了夏靈的床邊，看到自家姐現在的這副戰戰兢兢，不敢抬頭的模樣，心裏很不是滋味，但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坐在床沿，伸手拍了拍夏靈的後腦勺。
    本來他是想拍頭頂的，但頭頂上是還在蠕動的根係，他光是看著就已經頭頂發麻了，更別說去觸碰。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夏靈再次確認了一遍。
    “還能是假的不成？”夏越無奈，“還是害怕的話就背過身去，或者我們換一下床位？”
    得到這個回答，出於對自家弟弟的信任，夏靈朝著油畫的方向，一點一點地抬頭，當看到原來有兩個人的地方，隻剩下樹幹之後，她徹底相信了夏越的話，不過她抬頭的動作沒有加快，而是維持著原來的速度。
    直到將整麵牆都看完，她才如釋重負地放鬆下來，“真的不在了，不過，那雙眼睛我好像在哪看到過，為什麽我會那麽害怕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夏越搖頭道。
    “還有，別再說換床鋪了，大祭司說過，淨身期間，我們不能私自換位置的。”夏靈花了一分鍾，才將右手抬起，並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放鬆下來後，感覺大腦又開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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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越看到夏靈的動作，將目光放在了夏的左手手臂上，兩人手臂上的數字原本是相同的，但現在，他的數字停留在2，夏靈手上的數字，卻是在0和1之間反複橫跳，冷著臉思考良久，他遲疑道：“姐，要不，我們還是離開吧？”
    “你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驚得夏靈的手瞬間放下，可能是力度太大，本就脆弱的手臂，徹底從肩膀處斷掉，滾落到了地上，“大祭司千叮嚀萬囑咐，淨身完成前，我們決不能離開房間，你難道忘了？”
    “我沒忘，隻是覺得你狀態不好，可能生病了，需要治療。”夏越看了眼掉落的手，截麵處，能夠看到血肉手臂的內部，是類似木頭的圓形，。
    “還好啦，淨身嘛，痛苦點很正常，睡一覺起來應該就能好一點。”夏靈微笑著，“等熬過去就好了，我們就能……”
    說到這裏，夏靈卡殼了，本能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話到嘴邊，她卻感到茫然失措。
    就能怎樣？
    她不知道，也不明白。
    夏越看到陷入茫然的夏靈，沒有再多言，撿起斷臂，放在了夏靈斷裂的肩膀處。
    把手臂嚴絲合縫地接上後，他鬆開手，手臂並沒有掉下來，“姐，想不通就別想了，太累的話就休息吧。”
    反正他們沒有第二個選擇。
    “好，那我先休息了。”夏靈抬了抬剛接上的手臂，發現沒有再搞後，也是鬆了口氣，就這麽坐著，閉上了眼睛。
    夏靈休息後，夏越歎了口氣，抬頭望向了鐵門的方向。
    這個房間，沒有窗戶，通往外界的，隻有一扇鐵門。
    鐵門隻能從外麵打開，他們想要出去，隻能等淨身完成。
    之後的時間，夏越沒有休息，而是站在鐵門前，等待著時機。
    令人窒息的寂靜中，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手上的數字也沒有減少，但夏靈的手上的數字，終於穩定為了0。
    夏靈醒來了，這一次的她，身上的異樣全都消失了，仿佛恢複成了一個普通人，看向夏越的眼神，也變得冷漠。
    沒過多久，鐵門被打開了。
    門外，是神使和祭司們。
    神使看了夏越一眼，對瞬間出現在門口的夏靈道：“淨身既已完成，你知道該怎麽做。”
    “自是知道的，神使大人。”夏靈恭敬道。
    “好，那你帶著這個失敗品，和大祭司他們去準備祭典。”神使說完，正準備離開，就被叫住了。
    “神使大人，不和我們一起去準備嗎？”夏靈疑惑道。
    “來了個外來者，我去看看情況，你們先去，我很快就過來。”神使皺眉，“我可不希望回來後，發現出了岔子，或者出了什麽意外。”
    “神使大人放心，我和弟弟不會做多餘的事。”夏靈保證道。
    “我會一直看著你們。”神使嗬嗬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夏越，隨後消失在眾人麵前。
    夏越的心頓時亂了。
    神使已經發現了？
    他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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