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快入夏了。
    格倫哈的天空一天天透亮，陽光灑在塔頂玻璃上，泛著細碎的金色紋光，幾棵老樹撐起了整個校園的綠蔭，枝葉茂盛得像能遮住整個操場。
    琳梵窩在夢學院頂樓的長椅上，一邊咬著吸管，一邊看著南潯在草地上追她的緒寵。
    “星芒！回來！你又把櫟的尾巴叼著跑了！”
    那是一隻毛色近似銀金交錯的獵犬，耳朵略長、跑起來四肢輕盈得像飛，眼神亮得驚人，和它的主人一樣，活潑，充滿精力。
    櫟坐在椅子邊，尾巴炸成了一團爆米花，眼神簡直可以殺人：『她要是再碰我尾巴，我今晚就爬她床上去撒毛。』
    “你哪來的毛可撒？”琳梵無奈瞥了它一眼。
    『我可以製造！』
    南潯終於把自家緒寵摁了回來，坐在椅子另一頭，一臉滿足地蹭了蹭狗耳朵：“不過真的好可愛啊……要是能給它買點衣服就好了。”
    “緒寵不能穿衣服。”顧以恒不耐地瞥她一眼，“它又不是實體。”
    “你懂什麽！這是情緒寄托的浪漫。”
    “那你讓它別動櫟的尾巴。”
    “……那不行，星芒說櫟毛看起來很順。”
    “你主導情緒是【歡欣】，它主導的是【高傲】。”顧以恒語氣懶懶的，“你倆注定溝通困難。”
    他的緒寵是隻紅黑羽色的鸚鵡，羽毛鮮豔、站姿冷傲，一看就是個性不太好相處的鳥，和顧以恒倒挺匹配。
    而它現在正站在涼亭橫梁上，斜著眼盯著阮清逸的緒寵，一隻暗銀色的鵂鶹，安靜地站在他肩上，目光沉靜如鏡麵。
    兩隻鳥對視。
    殺氣騰騰。
    櫟掃了一眼，哼了一聲：『又不是打不過……』
    南潯在一旁感慨：“還好是緒寵，如果是真寵物，大概天上得掉一地羽毛。”
    “你以為這兩隻是打架風格的？”
    “那不然？”
    顧以恒淡淡開口：“至少不是跑去叼狐狸尾巴那種。”
    星芒打了個噴嚏，櫟尾巴再次抖了一下，氣得腦袋都快埋進毛裏。
    而這時候，琳梵終於說話了：“我前陣子覺醒『心湧』了。”
    幾人頓了頓。
    顧以恒幾乎沒有表情：“不意外。”
    “哈？”南潯瞪大眼，“你居然現在才說！說這麽重要的事，你……你不當我是朋友了是不是！”
    琳梵咬著吸管：“你也太容易崩潰了。”
    簡司一直沒說話，這時候抬起眼看著她，語氣輕輕的：“……我也想覺醒。”
    他像是在思考什麽，忽然道：“能不能幫我？訓練的時候，或者……激發一下。”
    “可以啊。”琳梵回答得很快，“我心湧用起來不算溫柔，你要準備好。”
    “嗯。”簡司點頭，很認真。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南潯立刻撲上來，“我不管我也要！你不能偏心簡司！”
    “你先別跟我撒嬌，我怕我下手沒輕重。”
    “你可以輕點啊！比如你打我五分力，然後簡司十分——”
    “南潯。”顧以恒低聲打斷，“你可以閉嘴了。”
    “你管我——”
    “我沒管你，我在勸大家愛惜自己的耳膜。”
    琳梵靠在長椅上，看著天。
    自從掌握心湧的使用，她終於可以把過於極端的情緒收回，不再隻是壓抑，而是轉換，把它們變成力量的一部分，精準打在對手心口。
    曾經是缺陷，現在是利刃。
    是她自己最清楚的那一部分。
    也是唯一能絕對掌控的那一部分。
    碎黯晶的事情告一段落，『淄芒』也安靜得像從沒存在過一樣。
    但她知道，這隻是暫停，不過這也足夠了。
    ……
    不過還有一點，最近簡司總是著南潯，兩人一喜一悲，一個活潑跳脫，一個安靜得像貓，原本看起來八字都不合，但相處久了，倒像是莫名其妙地擰到了一塊。
    當然，也有可能南潯必須得找個人耗著，阮清逸和顧以恒基本是跟她無緣了，就簡司能聊得來。
    她說得歡，簡司聽得靜。
    草地上偶爾能看到南潯追著星芒狂跑，簡司坐在樹下慢吞吞地整理筆記，然後在南潯撲過來前提前躲開。
    “……南潯總是能找到一個社恐玩具…”琳梵淡淡開口。
    簡司隻是聳了聳肩，語氣平淡：“她吵，但不煩。”
    琳梵：“……行吧。”
    而宿舍那邊，雖然向清和周璃依舊保持著幾乎每周一次的『吵架儀式』，但比起過去已經算是頻率降低。
    周璃最近埋頭在某項新的夢境研究裏，話雖少了些，但明顯情緒更加平穩；向清則時常外出實習，回來的次數也不如之前。
    至於夏歆，她這個學期幾乎都不常出現在宿舍。
    她偶爾來一次也隻是拿了東西便走，眼神總帶著些許沉沉的疲憊，琳梵看在眼裏，但也沒有問。
    畢竟換誰，每天待在一個『隨時可能炸開』的宿舍，情緒都要撐破緒環了。
    琳梵對曆史課還是興趣缺缺，特別是那種必須翻幾十頁的理論文本，幾乎等於強行催眠。可相對而言，她卻越來越喜歡上夢學院的實戰運用課。
    尤其是言慕笙的課。
    言慕笙這學期明顯沒那麽嚴格了，更多時候是站在台階上，安靜看著他們推演夢境、重構空間，然後在某個節點上忽然開口指出：“這裏邏輯斷裂了，情緒溢出太快，重構失敗。”
    她講得少，點得準。
    有一堂課結束後，琳梵正要走，言慕笙忽然道：“夢學院的基礎你已經掌握得不錯了。”
    琳梵回頭，有些訝異。
    “接下來，重點不是掌控，而是創造。”言慕笙的語氣如常平靜，“你要多嚐試自己製造夢境，推演未來，再嚐試與人共享。熟練後，可以去找慕溯黎。”
    “……思學院的院長？”琳梵頓了頓。
    “她的理論知識比我更全，對技巧提升更有效。”言慕笙看了她一眼，“她不會主動教你，但隻要你去，就有辦法學到。”
    琳梵微微蹙眉：“那為什麽我可以直接找院長上課？”
    畢竟之前就是，到現在自己依舊可以跟院長打交道？
    “其實每個人都可以。”言慕笙聲音淡淡的，“這不是特權，是學院允許的資源，隻是……”
    她頓了頓：“大部分人沒有那個膽量。”
    琳梵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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