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鳳闕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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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的景仁宮浸在霜色裏,銅鶴燈台吐出的燭火忽明忽暗,將陸錦歌鬢邊的東珠釵晃得碎光迷離。
她攥著密報的指尖微微發白,素絹上"龍體不豫,傳位太子"八個朱砂字洇開血痕,案頭新貢的白菊在穿堂風裏簌簌抖落花瓣。
"傳陸太傅。"她將密報投入炭盆,看著火苗貪婪地吞噬字跡,映得金護甲泛起妖異的紅。
殿外的小太監立刻小跑著去了,廊下銅鈴叮咚聲驚起棲在飛簷的寒鴉,振翅聲撕破死寂的宮牆。
子時三刻,陸佑宏踏著滿地碎月匆匆而來。
衣袍下擺沾著露水,額間還凝著趕路的薄汗,卻在踏入寢殿的瞬間收斂起所有情緒。
"賢妃娘娘深夜召見,可是出了變故?"他垂眸瞥見炭盆裏未燃盡的殘紙,喉結微動。
陸錦歌轉動著翡翠護甲,起身時織金襦裙掃過滿地菊瓣:"皇帝要退位了。"
她的聲音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的,"太子明日監國,禮部選好日子後行禪讓大典。"
陸佑宏瞳孔驟縮。
禦書房那場大皇子與六皇子的鬧劇仿佛還在昨日,滿地狼藉的奏章、破碎的玉盞,還有皇帝盛怒之下將兩人逐出京城的旨意。
那時誰都以為不過是尋常的皇子相爭,卻不想竟成了壓垮聖體的最後一根稻草。
"賢妃娘娘的意思是?"他抬眼望向陸錦歌,燭火在她眼角細紋裏跳躍,恍惚間竟與二十年前初入宮時那個捧著琉璃盞的少女重疊。
當年自己捧在手心裏的長女,美貌才華齊集一身,卻為了還是皇子的皇帝的那點愛意,亦然孑然的被抬進了王府,成了側妃娘娘。
"太子登基已成定局。"陸錦歌突然抓起案上白玉鎮紙,狠狠砸向青瓷瓶。
脆響驚得廊外侍衛握刀上前,卻被她冷厲的眼神逼退,"但朝堂勢力盤根錯節,太子根基未穩。父親,你可知女兒連夜傳喚你進宮的深意?"
陸佑宏單膝跪地,玄色衣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微臣明白,定當助太子穩固朝綱,不負姑母栽培以解賢妃娘娘後顧之憂。"
"助太子?"陸錦歌忽然笑了,笑聲裏帶著三分癲狂七分蒼涼。
"皇帝前幾天為保太子,將大皇子和六皇子遠遠打發,卻不知這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懷!"她猛地扯開衣襟,露出鎖骨處猙獰的燙傷疤痕,"父親,你以為當年那場走水真是意外?"
陸佑宏渾身一震。他當時聽聞賢妃娘娘因照料皇帝染上時疫,不慎打翻燭火毀了容,卻從未想過背後另有隱情。
"太子仁厚有餘,鋒芒不足。"陸錦歌俯身依偎在陸宏佑的肩膀,金護甲深深掐進肉裏。
"朝堂暗流洶湧,後宮更是波譎雲詭。明日你即刻去見太子,以監國之名清理禦史台,將言官們的彈劾奏折統統壓下——尤其是關於戶部虧空的折子!"
窗外突然驚雷炸響,豆大的雨點砸在琉璃瓦上。
陸佑宏望著賢妃娘娘被映得青白的臉,終於明白這場禪讓來得如此倉促,或許根本不是皇帝病入膏肓,而是有人迫不及待要將太子推上風口浪尖。
"幾日後的禪讓大典......"陸錦歌鬆開手,踉蹌著坐回鳳榻,"父親你親自去檢查禮樂司,但凡有差錯的,先暫後奏。還有,傳信給鎮守邊關的陸家軍,讓他們密切關注京城動向。"
陸佑宏重重叩首:"微臣遵命!"
起身時袖中滑出一卷密函,正是今早收到的北境異動消息。
他望著賢妃娘娘疲憊卻依舊銳利的眼神,突然意識到,這場權力更迭的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
雨越下越大,景仁宮的銅鈴在風雨中叮咚作響,恍若催命的喪鍾。
陸佑宏轉身踏入雨幕,衣袍下擺很快被浸透,卻不及他心中翻湧的驚濤駭浪。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他將站在太子身側,以陸氏之名為新皇披荊斬棘——哪怕前路是萬丈深淵。
陸佑宏攥著密函的指節泛白,牛皮紙邊緣已被冷汗浸得發軟。殿外暴雨如注,雨聲與銅壺滴漏聲交織,卻掩不住身後陡然響起的腳步聲。
"父親,手中何物?"
陸錦歌的聲音裹挾著龍涎香逼近,陸佑宏脊背瞬間繃緊。
他轉身時已將密函藏於袖中,卻見賢妃娘娘目光如鷹隼般掃過他微微隆起的袖口:"到了女兒麵前,父親還要藏著掖著?"
琉璃燈影搖曳,映得陸錦歌眼角的細紋愈發清晰。
陸佑宏喉結滾動,終是將密函奉上。
展開的刹那,"北境二十萬大軍異動"幾個朱砂字刺入眼簾,陸錦歌的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三日前收到的。"陸佑宏沉聲道,"送信的暗衛說,北境守將與大皇子舊部來往頻繁。"
殿內陷入死寂,唯有燭芯爆裂的劈啪聲。
陸錦歌將密函湊近燭火,看著字跡在烈焰中蜷曲成灰,忽然輕笑出聲:"好個釜底抽薪之計。太子登基大典之日,若北境兵臨城下......"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父親,你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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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佑宏垂眸思忖片刻,忽然從懷中掏出另一封密函:"賢妃娘娘請看。"
素白信箋上字跡剛勁,正是他幺子陸錦棠的筆跡——"已攜妻小返京,明日寅時三刻抵城"。
陸錦歌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驚喜:"阿棠回來了?"
她快步走到窗邊,望著雨幕喃喃道,"當年他執意駐守西北,若不是......"
話音戛然而止,她轉身時已恢複冷肅,"他既回京,可願卷入這場風波?"
"你幺弟雖遠離朝堂多年,但始終心係陸氏。"陸佑宏上前半步,燭火照亮他眼底的堅定,"更何況,你幺弟妹出自農家,對屯田種糧很有一套方式,北境現在是孫繼忠駐守,以和你幺弟的交情,應該不會......"
"孫家?"陸錦歌摩挲著護甲沉吟,"當年太子和他們一起闖蕩天下,若太子親自登門......"
她忽然轉身抓住陸佑宏的手腕,"父親,明日你即刻去見太子,讓他放下身段,以監國之禮迎驃騎大鎮北將軍入宮!"
"微臣明白。"陸佑宏望著賢妃娘娘眼底血絲,忽覺一陣心疼。
記憶中那個在宮宴上翩然起舞的賢妃,如今為了陸氏榮耀與太子安危,竟熬得這般憔悴。
"還有幺弟。"陸錦歌鬆開手,踱步至案前鋪開輿圖,"阿棠熟悉西北布防,也了解北疆布局,定能識破北境的調兵詭計。讓他連夜入宮,本宮要與他商議......"
"賢妃娘娘!"陸佑宏突然打斷,"您已有三夜未合眼。"
他上前扶住她微微搖晃的身子,"阿棠寅時便到,屆時微臣親自去接,天大的事,等您歇過這一覺再說。"
陸錦歌望著眼前這個把自己從小護在手心裏捧著的父親,恍惚間竟看到了年輕時的父親。
他不同意自己嫁給當時並沒有什麽優勢的太子,還不是正妃,苦口婆心相勸很多日子,自己卻一意孤行。
"好。"她難得露出一絲笑意,"父親,有你和阿棠在,本宮......"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啟稟娘娘!"貼身宮女氣喘籲籲闖進來,"太上皇急召您即刻前往乾清宮!"
陸錦歌與陸佑宏對視一眼,眼中皆是警惕。她迅速整理好衣裝,轉身前低聲叮囑:"按計劃行事,務必在天亮前見到太子!"
"諾!"陸佑宏望著賢妃娘娘遠去的背影,握緊腰間玉佩。
那是幺子離京時所贈,刻著"父子同心"四字。
他轉身踏入雨幕,靴底踩碎積水,濺起的水花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這場為太子登基鋪就的路,他定要與幺子攜手,殺出一條血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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