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賀之緩緩掏出一支煙，指尖輕輕撚轉著煙身，似是無意地問：“傅祈年的人？”
    嗓音低緩，透著幾分漫不經心，偏偏讓人如墜冰窖。
    阿旺沒有回答，臉色沉穩，拳頭卻微微收緊。
    明賀之笑了一聲，意味不明地望著他：“剛才的電話……是在談我兒子？”
    阿旺心頭一凜，呼吸微滯。
    他剛才的通話內容……竟被聽見了？！
    四周夜色沉沉，遠處街燈微弱，氤氳的煙霧在空氣裏緩緩升騰，明賀之眼神晦暗不明，望著他，嘴角的笑意逐漸斂去，嗓音微涼：
    “一個軍人，盯上了我的孩子……傅祈年，是什麽意思？”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幾年前，傅祈年曾找過他，話裏話外試探著想要與他結交，但他一向忌諱與軍警扯上關係，便直接拒絕了。
    可如今，傅祈年的人居然出現在這裏，還在調查他剛出生的兒子？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另有所圖？
    明賀之想到什麽，突然失笑，“難不成，他第三條腿不能用，想偷我兒子，還是嫉妒我有兒子？”
    “......”阿旺額角沁出冷汗，他一向不善言辭，這會兒腦海裏飛快地思索如何回答。
    阿旺還真不知道，為什麽先生要讓他盯著明賀之快臨盆的妻子，還說生了就要告訴他。
    明賀之沒有繼續逼問，嘴裏叼著煙，打火機“啪”地一聲點燃，火光躍動間，他深吸一口，煙霧緩緩吐出，眯眼凝視著阿旺，唇角微勾，語調輕緩卻透著一絲危險：
    “回去告訴傅祈年——”
    他頓了頓，輕笑，眼底藏著深意：“要是想找我喝酒，盡管來。”
    說完，他轉身而去，背影沉入夜色之中，隻留下一縷未燃盡的煙霧，在空氣裏暈散開來。
    阿旺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眉頭緊鎖，心頭沉沉壓下一塊石頭。
    這事……恐怕要鬧大了。
    於是，他馬上又給廣城那位去了個電話，告訴他剛才的對話被明賀之當場抓包了。
    然而，先生的態度很淡定，就言簡意賅地回了四個字，“我知道了。”
    阿旺掛了電話，果然先生還是先生，能做到這麽處事不驚。
    廣城，夜深。
    傅祈年掛斷電話，走進臥室。
    房間不大，陳設簡單，卻極其整潔。牆上掛著一張老舊的合照——男人身穿迷彩，英姿颯爽，女人一襲粉色連衣裙，眉眼彎彎，笑靨如花。
    傅祈年站在照片前，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他記得明月是獨生女，並沒有哥哥，而且她母親在她很小就過世了，會不會是私生子.....
    “阿爸……”
    一道清冷的聲音突兀地打破了他的思緒。
    傅祈年回頭，看到傅北辰站在門口。
    男孩年僅十歲，身形卻比同齡人高出半個頭，瘦削挺拔，黑色短袖和軍綠色長褲襯得他氣質冷峻，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削瘦卻繃緊的手臂。
    他的膚色偏白，五官深刻，眉骨鋒利，天生一副禁欲疏離的冷峻相。
    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極了他生母，漂亮卻不帶溫度，眼神沉靜得不像個孩子，甚至帶著點審視的味道。
    他站得筆直，像是一根拉滿弦的箭，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傅祈年目光落在兒子臉上，沉默片刻，緩聲道：“怎麽還沒睡？”
    傅北辰沒有回答，而是視線微微上移，落在那張照片上。
    照片裏的女人笑得溫柔，身上的粉色連衣裙襯得她整個人明媚又嬌豔，而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身穿一襲軍綠迷彩，神情堅毅。
    他認得這張照片。
    小時候，他也有過一張，後來不知被誰收了起來，再後來，他漸漸明白，有些東西被收起來，就代表著再也回不來了。
    這些年，他長大了。
    他聽得懂大人背後的言外之意，也聽得見那些人背後議論的話——
    “傅祈年和明月，早就離了。”
    “明月嫁給了韓震霆，他們去了北方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是韓震霆的妻子，也知道她的身世，甚至偶爾還能收到她從北方寄來的土特產，偶爾會接到她噓寒問暖的電話。
    可這些，終究改變不了什麽。
    “你還在想她？”傅北辰盯著父親，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
    傅祈年看著這張冷靜到過分的臉，心頭微微一滯。
    十歲的孩子，不該是這樣的。
    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鋒芒、有叛逆、有不服輸的倔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疏離得像個旁觀者。
    “你想問什麽？”傅祈年低沉開口。
    傅北辰垂下眼，壓抑著情緒，半晌才道：“沒什麽。”
    然後，他抬頭看著父親，聲音淡淡：“爸，早點休息。”說完，少年轉身離開。
    傅祈年看著他的背影，眉頭微微皺起，心底劃過一絲沉悶的情緒。
    他知道，這個兒子，已經學會了把話埋在心裏。
    傅北辰出了父親的臥室，經過妹妹的房間時，聽到裏麵傳來幾聲急促的咳嗽聲。
    他腳步微頓，指尖下意識地收緊，隨即輕輕推開門。
    房間裏暖黃色的燈光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暈，傅明珠裹在被子裏，小小的一團，懷裏抱著一隻毛絨兔子，咳得臉頰紅撲撲的，睫毛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
    她抬頭一看，見是傅北辰，立刻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帶著點狡黠，“哥，你怎麽還沒睡？”
    她原本是想去和爸爸一起睡的，結果看到哥哥進了爸爸的房間，就心生一計，悄悄跑回房裏等著，聽到哥哥的動靜時，故意咳嗽。
    傅北辰走到床邊，溫熱的掌心覆上她額頭，感受著正常的體溫，才鬆了口氣，微微皺眉，“你才是，怎麽還沒睡？”
    傅明珠縮了縮腦袋，甕聲甕氣地嘟囔：“咳嗽得睡不著。”
    傅北辰眸色深了幾分，想起晚上吃飯時，高健康告訴他妹妹被氣哭的事。
    他這個妹妹就是嬌氣，一哭就會喉嚨疼，還會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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