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盯著他片刻，忽問：“還想去參軍？”
    “想。” 他答得幹脆，沒有絲毫猶豫。
    那天之後，他的心更像鉚釘一樣，死死釘在“成為爸爸那樣的人”這塊鋼板上。
    強大，鋒利，卻不必冷血；隻是要有足夠硬的鎧甲，去擋住世道的刀鋒，也護得住將來的妻兒。
    傅祈年與傅爺爺還有黑子，他們身上，那股由槍膛硝煙浸透的野性，讓他著迷。
    那是部隊才能熬煉出的溫度——灼熱，卻能給人安全感。
    他渴望有朝一日，也能把這樣的溫度，穩穩地交到明月掌心。
    “.......”明月無語地看著這個二愣子！
    在她麵前，這個少年見過她被踐踏，也目睹過鮮血與罪惡；按理說，人性趨利避害，他本有千萬條更安全的路。
    日子平靜地過去了兩天。
    這天是端午節，傅家的老宅彌漫著粽葉和艾草的香氣，卻迎來了兩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家中隻有傅爺爺和傅北辰在——其餘人都出去了，傅奶奶帶著三胞胎去趕集買節日的零嘴，順道去鎮上給親戚送粽子，而傅祈年也拿了一些粽子去了明家。
    韓震霆和沈之意提著一籃子貴重禮品站在門口。
    禮籃上覆著一塊淺金色的錦布，露出角落的一瓶陳年花雕。
    客廳裏，四人落座。
    傅北辰熟練地為幾位長輩泡茶，動作沉穩，舉止有禮。
    “北辰，都長這麽大了，越來越像你爸爸了。”韓震霆拍了拍傅北辰的肩膀，這小子幾年不見，越發俊了，倒也越發像傅祈年了。
    “你手臂上的傷怎麽回事？”沈之意從進門視線就落在傅北辰身上，發現他露在短袖外麵的皮膚像被人毆打過的。
    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不重，卻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關切。
    傅爺爺不想當著外人的麵提被綁架的事情，笑吟吟地說：
    “前幾天和朋友打球摔的，男孩子嘛，皮外傷。”
    對於這個解釋沈之意是不滿意的，可也沒在追問。
    “韓叔叔，沈阿姨，請喝茶。”
    傅北辰很自然地稱呼沈之意為沈阿姨，並把茶遞到她麵前，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大男孩的視線如此的淡漠又熟悉得讓人心寒。
    “……”沈之意輕輕怔住，眼底一瞬泛紅，唇角動了動，卻沒出聲。她下意識地看向韓震霆，眼神裏藏著一點委屈。
    其他兩人也有些意外他這個稱呼。
    韓震霆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依舊掛著得體的笑容：“喝吧，待會還有別的安排。”
    幾人走到院門口時，正巧傅奶奶帶著三胞胎從鎮上回來，提著兩袋沉甸甸的粽葉和新鮮青梅。
    傅明珠一眼就認出了韓震霆，眼睛一瞪，氣鼓鼓地嘟起嘴：
    “我們家又不歡迎你們，幹嘛老是來？”
    她聲音不大，但字字分明，眼神裏寫著排斥。
    傅奶奶臉上笑意盈盈，倒像沒聽出這話的不客氣，輕輕拉了明珠一把，語氣柔和卻帶點訓斥：
    “小孩子別亂說話，沒大沒小的。”
    可她抬起頭朝韓震霆夫婦笑著道歉時，眼裏卻波瀾不驚，甚至還多了一絲看戲般的意味：
    “小孩子不懂事，你們別往心裏去，明珠是讓她爸爸寵壞了。”
    那歉意停留在嘴角，未曾傳達至眉眼。
    韓震霆見慣大場麵，隻笑笑，拉著沈之意的手離開。
    傅爺爺看他們走遠了，轉身對傅奶奶道：“也不去照照鏡子……”演得一點也不到位。
    正準備轉身進屋，忽見傅北辰提著那一籃子禮品快步跑出門，臉色平靜卻眼神倔強。
    “……”
    “大哥！”
    “哥！”傅梟和傅明珠剛要追上去，卻被傅奶奶一把拉住，“不許去！”
    傅爺爺背手站在門檻邊，看著幾個孩子一臉不安，忽然換了口氣，對還站在院子裏的幾個孫輩招手：
    “高叔拿了幾個剛摘的西瓜回來，去，切一個，吃西瓜！”
    而這邊。
    韓震霆夫妻倆要走到街道口去打車。
    路上，沈之意都很不高興，不停地和韓震霆抱怨傅家怎麽這樣沒禮貌，怎麽這麽不待見人。
    韓震霆很淡定，早有預料，隻是沈之意非得吵著來，隻能舍臉麵陪老婆了。
    忽然——
    “韓叔叔。”
    背後傳來清冷的少年嗓音。
    是傅北辰。
    他們站定，回頭就見傅北辰手中提著他們剛剛送進傅家的那一籃禮品。
    錦布還在，擺放整整齊齊，連一根粽繩都沒動過。
    “……”
    有些尷尬。
    韓震霆在怎麽好脾氣，倒也有幾分不滿了。
    更別提沈之意了。
    當即拉了臉，質問傅北辰：“你就這麽恨我？”
    傅北辰站得筆直，神色平靜如水，聲音更淡：
    “談不上恨，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你和我父親各自成家，我也不記得什麽從前。我是傅家的長孫，傅家人待我很好。往後，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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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自安好。
    這四個字像鐵釘，一顆顆釘進沈之意的心口。她眼圈猛地泛紅，呼吸都不穩了。
    “嗚……”她轉身一把撲進韓震霆懷裏，低聲抽泣。
    她也分場合.....
    街道上來來往往有不少人，大家看了眼，又移開了。
    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了，但韓震霆也是這條街長大的，有些人還能記住他，在看看沈之意，好像也不陌生。
    韓震霆輕聲安慰她，神情雖溫柔，但眼中卻沒有起伏。
    “o，你的粽子好吃。”一道不太標準但格外爽朗的普通話忽然從後方傳來，打破了現場的沉悶。
    傅北辰唇角上揚了幾個弧度，這給明家的粽子還是他親自包的呢。
    砝碼卡剛出來倒垃圾，沒想到見到了小姐的大兒子，自然要過來打下招呼。
    她提著垃圾桶走過來，臉上帶著明亮的笑容，大眼睛閃著光，語氣真誠。
    傅北辰唇角難得露出一個淺淺的弧度，點頭回應。
    “你小媽不吃。”砝碼卡湊近，小聲告狀，“她說包得太醜了，都破了。”
    傅北辰一怔，低頭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手，薄唇抿成一線。
    這還是他第一次包粽子，至少給個麵子嘛......
    是砝碼卡！是砝碼卡！是砝碼卡！
    韓震霆心跳有一瞬亂了好幾拍，他下意識地往後看去。
    街道上有人，卻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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