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多解釋，傅爺爺一聽“海島”二字就知道這事和典水有關。
    昨天，傅祈年跟他提過，想讓傅北辰去典水那邊走一趟，也好趁機鍛煉鍛煉。
    傅爺爺點了頭，也答應讓黑子跟著保駕護航。
    傅梟眨著眼看他們，興趣瞬間被勾起來，“去哪啊？你們到底說的哪兒？”
    傅祈年把嘴一抿，沒接話，話鋒一轉，“過幾天我和你媽準備出去一趟，旅行，想要什麽禮物提前說。”
    “啊？這麽突然？”傅奶奶一愣，“什麽時候走？”
    “還沒定，看明月的時間。”
    “那黃家的宴席趕得上嗎？”傅奶奶問。
    “不去也沒關係。”傅爺爺接了話，“我帶北辰過去露個臉就行。”
    傅祈年點頭，沒反對。
    過去在部隊，他從不參與這些人情應酬，全是家裏老兩口在前頭周旋。
    退役這些年，他陸陸續續也卷進不少場子。
    越到後來，越覺得煩。
    那些觥籌交錯、虛頭巴腦的客套，不如一次痛快的談話來得實在。
    可這世道，就這樣。
    真話沒人愛聽，實事沒人願幹，反而烏煙瘴氣的熱鬧越來越多。
    他低頭剝著包子，把肉餡一點點挑出來，放到女兒麵前的碗裏。
    “你這又咋了？”他看著女兒悶著不吭聲，語氣放緩，“又在想什麽呢？”
    傅明珠趴在桌子上，兩隻手交疊著墊著腦袋，眼睛都懶得睜，全身寫著沒精神：
    “我傷心。”
    “……”
    傅祈年挑眉，“嗯？”
    傅祈年對這個女兒總是很有耐心，一手把女兒抱到腿上，慢悠悠地喂起了粥。
    小姑娘倒是一點都不客氣，張嘴就吃，吃得滿足，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她一邊咀嚼著，一邊嘟囔著訴苦：“高健康把我們的小鳥喂死了。”
    說完，眼圈都紅了。
    傅家的老宅屋簷下，最近來了一窩燕子築巢。
    幾天前，傅明珠無意間發現角落裏多了個黃不拉幾的泥團，像藏寶一樣地叫來了另外三個男孩。
    大家告訴這個沒常識的小小姐，那是燕子窩。
    於是她盯上了裏麵的小鳥和蛋。
    問題是，老宅屋頂太高，幾個孩子疊羅漢也夠不著，梯子又太沉，搬不動。
    雙胞胎兄弟一聽她的主意，直接翻臉走人，根本不慣她。
    最後隻剩高健康一個人還陪著她。
    他是個聽話的孩子，明珠發火時，他也不吭聲，皺著眉一個人默默去找梯子。
    最後真讓他搬來了，還爬上去看了。
    可看見窩裏幾隻粉撲撲的小鳥，他遲疑了，什麽都沒動。
    傅明珠急了，要自己上，爬到一半又怕摔下來，隻能命令高健康。
    高健康一開始死活不幹，後來被她逼急了，隻好勉強抓了幾隻下來。
    說到這兒，傅祈年突然想起端午節那天後院的一幕。
    他當時在看北辰和梟兒比試，眼角餘光看到傅明珠從阿旺家後門出來，笑得眉飛色舞，後頭跟著高健康，兩人鬼鬼祟祟地朝後門溜。
    “所以那天阿康褲子裏裝的是小鳥？”他問。
    他看到高健康褲袋裏有東西還能動，當時他的注意力都在傅梟和傅北辰身上，沒多想，現在想來，八成是了。
    傅明珠撅了撅嘴，點頭，眼神黯淡下來：
    “抓了三隻，我們給它當爸爸媽媽，給它們抓蟲子，還給它們搭房子住。
    結果......昨天小三不動了，怎麽叫也不張嘴了。”
    說到這裏，小姑娘的聲音都帶了哭腔。
    “它好像一開始就有點弱……我們想把它養大，可是它不吃東西……”
    她眼淚掉下來，小聲哽咽，“小三死了……我想它……”
    傅祈年沉默了一會兒，一隻手輕輕拍著她後背。
    他知道明珠的脾氣，有時候刁蠻得很，哭也像演戲。
    但這會兒她是真的傷心，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他襯衫上，燙得人心裏軟下來。
    吃過早餐，三個男孩背起書包去上學了，家裏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傅祈年把廚房角落的工具拿到後院，蹲下身在一棵老槐樹下挖了個坑，把小三小心地埋進去，還特地找了塊小石頭壓在上麵。
    埋完，他看了眼盒子裏剩下的兩隻小鳥，正弱弱地縮成一團，睜著細小的眼，發出奶聲奶氣的叫聲。
    他拿了梯子重新爬上去，把它們送回了燕窩。
    鳥窩裏擠著七八隻雛鳥，嘰嘰喳喳地叫著，毛都沒長全，一個擠著一個，熱熱鬧鬧地動來動去。
    明珠站在下麵看著，臉上還有點沒褪去的憂鬱。
    傅祈年知道她怕高，便幹脆又爬了下來，把她抱上梯子，一起去看那窩小鳥。
    “看到沒有，它們需要爸爸媽媽陪著，才不會孤單。”他輕聲說。
    “我明白啦。”明珠靠在他懷裏，小聲嘀咕，“可我沒有錯，我隻是想讓它們住在我們家……我隻是想照顧它們。”
    “我知道。”傅祈年沒反駁，隻是語氣放緩了些，“但不是所有的照顧，都是合適的方式。”
    明珠不知道聽沒聽進去，望著那一窩蠕動的小雛鳥，眼神又亮了些：
    “它們兄弟姐妹好多啊。”
    傅祈年低頭看著她，笑了笑，“你也不少啊，有兩個哥哥，還有個弟弟。”
    “那我以後還會有弟弟妹妹嗎？”她歪頭看著他，眼神清亮，聲音軟軟的。
    陽光從屋簷斜斜灑下，落在傅祈年背上，也暈開在明珠發頂。
    傅祈年頓了下，挑了挑眉，嘴角一勾，搖頭說：“不會。”
    “可奶奶說會啊。她說媽媽要是再生一個，就不會跑了。”
    傅祈年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來，笑得暢快：“媽媽跑，爸爸追，媽媽插翅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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