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錚沒有立刻回答，依舊眺望山巔。
    “嗯？”，丹長風似有不滿。
    “雪，是雪！”
    還不待對方責問，江錚輕輕抬起手，抓住一片雪花，入手冰涼。
    “雪？”
    丹長風皺起眉頭，伸出手。
    果然，天空飄起細雪，在黑夜中似有似無。
    感受著落在臉頰上的點點冰冷，他眉心舒展，似乎有些高興。
    “真的是雪？！安州可是很少見到雪啊，數千年了，這是第幾次？第三次？不對，是第四次，記不太清了”
    “抱歉，晚輩無能”
    這時，江錚轉頭輕笑道，回答了他剛才的問題。
    “你親眼看著小崖死的？”
    丹長風抓住一片雪花，又問。
    可還不待江錚回答，他又問出一個問題，“小崖走的時候，沒遭罪吧？”
    “痛”，沒有絲毫猶豫，江錚吐出一個字。
    雪越下越大，從絲絲細雪化作鵝毛大雪，如潔白花瓣，片片凋零。
    黑暗中，江錚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吐出來的字卻似這漫天風霜，寒心刺骨。
    “很痛……很痛”
    得到回答，丹長風沉默了。
    他已經不想再去究竟，吳崖子的死究竟有何蹊蹺，對於一個壽元將盡的人來說，這已經沒有意義了。
    “我隻問你，你會永遠站在靈溪派這邊嗎？江掌門”
    丹長風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會，本座會永遠站在安州這邊”
    江錚這樣回答，他心裏清楚對方問出這句話的含義。
    恐怕早就察覺到了吳崖子的死有蹊蹺，隻是他不想究竟，或者說他並沒有想過自己是成心害死吳崖子的。
    隻當自己是見死不救，而這個問題真正的含義是：我並不關心吳崖子的死，隻關心你是否會永遠站在靈溪派身後。
    “老夫問的是靈溪派！”
    丹長風沉聲強調。
    江錚不再關注漫天風雪，轉頭看向丹長風，淡然道：
    “靈溪派，萬歲”
    “哈哈哈哈——！好好好！”
    丹長風大笑起身。
    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回答，而是一個承諾！
    “好好看看吧，你見過雪嗎？也許這是安州最後一場雪了，等黎明刺破黑暗，將是日照金山！”
    話音落下，丹長風化作金色流光，刺破黑夜。
    “最後一場雪？”
    江錚撫摸著漫天大雪，低聲喃呢：“是嗎……
    看來，還得邀請一個前輩，叫他也來看看這雪，和那日照金山……”
    不算這次，江錚隻見過一次雪，是在書裏，也隻見過一次日照金山，還是在書裏。
    而現在，他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個少女，少女一身流仙裙。
    在大雪中輕舞動。
    “沐溪……你還好嗎？雪……你看見了？”
    紅光刺破黑暗，照應半邊天！
    不知為何，那群邪修忽然好像發瘋似的，瘋狂驅使血屍攻打靈溪派駐地。
    不止如此，各處戰場都收到了凶猛的衝擊，他們似乎想要極速跨越防線。
    江錚站起身來，望著天邊，喊殺聲響徹雲霄，靈溪派眾長老帶領著弟子，結出一方方大陣。
    築起一座鋼鐵防線，但麵對漫天血霧血色虛影，靈溪派節節敗退。
    “快……快看！”
    “可惡！怎麽如此多？！！”
    無數血屍，宛若赤潮，從天邊湧現，它似乎越過山川，成陣列向前。
    漫天血色巨影橫空，手握刀槍劍戟，宛若訓練有素的軍隊。
    “不許退！！”
    十幾道身影從人群中飛出，他們身穿紫袍，口中大喝。
    “不許退！！還往哪裏退？！！”
    “腳下的每一寸，都是我們自己的！”
    “掌門和老祖隨後就到，給我殺！！”
    眾長老帶頭，麵色決然，身上靈氣鼓動，帶領著七八千名弟子，越過山川，凝聚成戰陣。
    兩方龐然大物，轟然撞在一起，霎時間，恐怖的風暴席卷群山。
    無數古木折斷，河流驚濤拍岸。
    喊殺聲，嘶吼聲，慘叫聲，回蕩在天地。
    雪，是越下越大的雪。
    片片鵝毛大雪，不再潔白無瑕，被染的血紅。
    宛若赤色的花瓣，漫天飄落。
    戰鬥慘烈到了極點，不斷有靈溪派弟子的殘軀向地麵墜落。
    有的跌落山巔，死的粉身碎骨，有的墜入深淵，不知所蹤。
    甚至有的直接在半空，便炸成血霧，血染漫天雪。
    但那血屍大軍，仿佛無窮無盡，永遠也殺不完。
    就連築基期的長老都接連身隕，在如此大戰中，就算是金丹修士一旦深陷陣中，也有隕落的風險，更何況築基修士。
    “靈溪派弟子聽令！！”
    忽然，遠處傳來怒吼，一道金光極速逼近。
    “凡煉氣三層以下弟子，立刻撤退！！！”
    金光散去，露出丹長風的身影，怒號的陰風中，他望著漫天血影，身子挺拔如鋒。
    獨身站在萬萬人前，他毫無懼怕。
    他的命令清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眾人回頭望去，隻見一白發身影立於所有人身前，身上的金光極速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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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祖！是老祖！”
    有人興奮大喊。
    “是老祖！”
    “……”
    “掌門呢？怎麽不見掌門？”，一人疑惑道，這麽長時間了，掌門怎麽可能不知此處戰況，為何還不現身？
    “是啊，怎麽不見掌門？”
    “掌門他……不會逃了吧？”
    “住口！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我看咱這新掌門就是貪生怕死之輩！”
    眾人見江錚還不現身，紛紛猜測。
    有人覺得，他們這新掌門逃了，唾罵他貪生怕死！簡直有辱掌門一職！
    但有人絕不肯相信，這些人大多數曾跟隨過江錚，與之共事，覺得江錚絕對不是那貪生怕死之輩。
    可眼前的殘酷戰爭容不得他們多想，血色浪潮再次湧了上來，漫天魔影壓下。
    宛若世界末日，丹長風目光凝重，直到此時，依舊不見這血屍背後的邪修出手。
    “還愣著做什麽？！修為底下的立刻退走！！”
    丹長風轉頭怒斥，張開雙臂，大量金光從周身彌漫而出，宛若一條金色河流虛影。
    金丹中期的氣息頓時彌漫而出，手中印法翻飛，金色河流受到催動，立刻暴動起來，宛若驚濤駭浪。
    一頭向漫天魔影蓋了過去！
    而那些血屍同樣仰天嘶吼，陣列上方血色巨影握緊手中兵刃，紛紛劈下，隻是頃刻間。
    金光河流破碎，丹長的口吐鮮血倒飛出去，任他是金丹修士，在這無盡的血屍大軍前，也顯得無力。
    “快，還愣著幹什麽？！！”
    丹長風嘴角掛著鮮血，怒吼道：
    “還不趕緊滾？！想看老子死了才行？！”
    眼看血屍大軍再次齊刷刷列陣上前壓來，聲勢駭人，地動山搖，他睚眥欲裂。
    靈溪派絕對不可在此滅門，否則他丹長風就是這數千年來最大的罪人，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無法向列祖交代。
    他要以一人之命，換靈溪派全身而退！
    若今天靈溪派葬在這裏能夠擋住血屍大軍，也就罷了，但他絕對不允許整個靈溪派毫無意義的葬在這裏，絕不！
    話音落下，長老和一眾弟子愣住了。
    “不，我不走……”，一弟子緩緩搖頭，隨後情緒陡然激動起來，“我來了！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
    他握緊手中長劍，怒吼。
    這一聲怒吼，似點燃了其餘人的熱血。
    “我也不走！”
    “不走！過了威龍山就是故鄉，撤退？往哪裏退？！！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不走！那個懦夫要是想走了，去三風鎮告訴俺娘，老子不是懦夫！！！”
    “……”
    這一刻，怒吼聲此起彼伏，響徹雲霄，聲浪宛若狂風，吹散了頭頂的血雲。
    血屍大軍再次湧了上來，宛若血色天幕，向眾人壓來。
    “列祖在上，子孫黃文傑——不孝！！”
    一人拱手向蒼天大喝。
    隨後催動飛劍，以極快的速度越過丹長長的，一頭紮入那靦腆血霧。
    悍然自爆！
    他煉氣七層的修為下，幾十個血屍頓時被炸成血霧。
    血幕出現了一個不起眼的豁口。
    有了帶動，下一刻更多身影掠過丹長風，包括一眾長老。
    “回來！！都回來！！”
    這一幕令丹長風雙目通紅，他仰天嘶吼。
    “不準自爆！！
    不準！！！
    不準——！！！
    啊————！！！”
    丹長風仰天嘶吼，這一刻，這個活了上千年的金丹修士，是那麽的無力。
    “子孫張開不孝！！”
    “娘，孩兒不孝！！”
    “……”
    恐怖的波動不斷傳來，在丹長風耳邊回響，狂風吹過，漸漸的，他什麽也聽不到了，眼前一片模糊。
    “江錚——！！你在哪裏？！！”
    丹長風大吼，聲音中有著無盡恨意。
    “你就是這樣看著小崖死的嗎？！
    你到底要幹什麽？！！”
    可他的聲音，卻被淹沒在那無盡的狂風中。
    嗡————！！！
    忽然，遠處傳來一道恐怖氣息。
    伴隨著一道冷漠聲音降臨。
    “所有靈溪派弟子聽令，立刻撤退，這裏……有本座”
    伴隨著淡漠的聲音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嘩啦啦——！
    遠處響起宏大的畫卷聲，似悶雷作響。
    一張山河畫卷，攜帶恐怖威壓從遠處壓來，將所有靈溪派之人包裹在內，一些剛想要自爆的人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催動半分靈氣。
    似乎有種詭異的力量，將他們體內的靈氣死死鎮壓住了。
    “桀桀桀……怎麽？大發慈悲？”，空情嘲諷道。
    “是啊，人活在世上，還是要有些牽掛的好，不然……我到底是誰呢？”
    靈溪圖極速縮小，眾人似是感應到什麽，向天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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