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可怕的電流攻擊，這個所謂的神並沒有其他厲害招式。
    就算換成羅斯她們，都能用槍械將其殺死。
    死去的惡魔又恢複成原先那個醜陋的姿態，利亞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這坨垃圾。
    因為，惡魔之死引發了裏世界的震動和崩潰。
    唯一有力量穩定這個世界的人，卻依然魂不守舍。
    躺在床上渾身焦痕的女孩正睜大了眼睛，微側著頭，而她目光的終點，卻是已經燒成一坨焦炭的屍體。
    達利亞的屍體，也是“母親”的屍體。
    “和平之籠”控製住了阿蕾莎，但隨著達利亞和惡魔的相繼死亡，阿蕾莎本該清醒過來。
    隻是她不願清醒，不願麵對世界的真相。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原來母親一直在利用她、傷害她……
    原來……母親已經離開了她……
    那些黑暗中的怪物，那些陰影中的細語，都在向她傾訴同一件事：永恒的孤獨與痛苦才是她唯一的命運。
    她擁抱噩夢，擁抱燒灼自己的火焰，燎泡劈啪作響，如同時間的計數器般在黑暗中回蕩。
    然而，有人並不想讓她就此沉浸黑暗。
    渾身發光的黑發女人哼唱著奇怪的旋律，衝進她的精神世界，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操起床邊的小桌子，把整個世界砸了個稀巴爛。
    完事後，女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對目瞪口呆的阿蕾莎說：“行了，隻待在屋子裏可做不了天使，天使可是要在天上飛的。”
    她就這樣被女人拽了出來。
    拽回疼痛且沒有解脫的現實之中。
    細微的疼痛剛剛在阿蕾莎的麵龐上浮起，兩張布滿擔心的臉就印入她的眼底。
    是克裏斯托弗和羅斯。
    莎倫的父親和……母親。
    羅斯小心翼翼地捧起阿蕾莎的手：“不管你叫什麽，阿蕾莎也好，莎倫也罷，你都是我的女兒。”
    而克裏斯托弗怕自己粗手粗腳碰疼了阿蕾莎，不敢動手，隻是一個勁的點頭。
    很感人，如果旁邊沒立著那個破壞氣氛的黑發女人的話。
    女人的臉懟到阿蕾莎的麵前，用平靜的口吻告訴她：穩定這個世界。
    不是誘騙、不是威脅，她並沒有感覺到受人擺布的緊張感，也沒有聯想到任何和恐懼有關的情緒，她隻是覺得……自己應該穩定這個世界。
    但不是為了黑發女人，而是她自己想要這麽做。
    等世界穩定之後，黑發女人就帶著唯一的幸存者下屬離開了，她甚至沒有帶走羅斯夫婦和西比爾。
    四個人在病房裏麵麵相覷，外麵的小護士探頭探腦。
    ……
    大約過了半天時間——他們無法確定裏世界的時間變化——利亞就帶著塔裏安，外加一串人回到了病房。
    其中就有克莉斯塔——當初主持驅魔儀式的教團首領。
    “這些是害你至此的罪魁禍首，要殺要剮隨便你。”
    “我們的契約——”
    利亞打斷她：“教堂已經被我毀了，這些都是有罪者。”
    “但不是全部！”
    “剩下的人罪不至死，我鑒別過他們，也給予了應有的懲罰。更重要的是，這個地方的惡念已經夠多了，如果繼續有人死在這裏，寂靜嶺會變得越來越大。”
    “你不覺得自己的話自相矛盾嗎？既然不應該繼續死人，為什麽要把他們交給我？”
    “很簡單，等他們死了，惡念會被你吸收，隻要把你帶離寂靜嶺就行。而枉死在這裏的亡者，我會找人挖出來並另外埋葬。”
    “如果離開這裏，我立刻就會死。”阿蕾莎的目光轉到羅斯身上，怔怔地看了一會，“我可以再分離一次，把莎倫還給你們。”
    “寂靜嶺確實給了你無與倫比的力量，但也在慢慢吞噬你，阿蕾莎。我不可能讓你的惡念繼續待在這個該死的地方。”利亞雙手交疊，手指不耐煩地在手臂上敲擊著，“而且，我給你的並不是建議，而是告知。”
    之後，她將其他人都趕出了病房並關上門，等著阿蕾莎完成自己的複仇。
    在過去的每一次幻想中，阿蕾莎想過如何用最苦痛的辦法將所有人虐殺致死，可現在目標就跪在眼前，叫罵著、顫抖著、涕淚橫流、大小便失禁……嘖，真惡心，感覺複仇一下子變得索然無味。
    但這不是她想法改變的全部原因。真正的原因——
    是因為羅斯和克裏斯托弗嗎？
    還是因為那三個為黑發女人而死的保鏢？
    他們和黑發女人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能如此輕易地為她赴死？
    “我很抱歉。”阿蕾莎說。
    “什麽？”
    “你的……朋友。雖然那時不能動，但我都看見了，他們……因我而死。”
    黑發女人一怔，痛苦的陰影從她的臉孔上一掠而過，然後她胡亂地擺擺手。
    “和你無關，阿蕾莎。做你該做的事。”
    這是女人第一次在阿蕾莎麵前失了冷靜。
    可阿蕾莎依然不了解女人內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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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恨我，罵我，打我，殺掉我也可以，你有這個能力。”
    “我不恨你，也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
    大人……真是難懂。阿蕾莎在心裏歎氣。她已經道了歉，也給出了補償方式，但對方不接受也沒辦法。
    她眨眨眼，無數鋼索從病床地下探出，狂亂地飛舞著，但隻是草草地將罪人們勒死。
    “好了。我們走吧。”她說。
    從裏世界到表世界隻需要阿蕾莎的一個念頭，但距離現實越近，她也就變得越痛苦。
    阿蕾莎發現自己之前把話說得太滿。根本不需要離開寂靜嶺，隻要她脫離表世界，進入現實之中，立刻就會因為累積了七年前的傷痛而死。
    奇怪的是，她卻不感到恐懼。
    “還能再來一次嗎？”她聽見女人問。
    “我不，除非你告訴我，那些人得到了什麽樣的懲罰。”阿蕾莎用孩子般的頑固口吻說。
    “他們被我刻下了正義烙印，當他們從事我預設禁止的行為時，烙印就會觸發，讓他們感受到難以形容的痛苦。”
    “有多痛？”
    “比被火燒傷還要痛上十倍。”
    “很好，我很滿意。”
    她們繼續上升，升入現實。
    那一瞬間，痛苦立刻向她湧來，所有的感知都被扭曲，所有的聲音都混雜成無法聽懂的白噪音。
    被偷走的死亡即將回歸，這也意味著，她可以好好享受一個漫長的沒有痛苦的美好睡眠。
    假如不是有人不停的呼喚她以及搖晃她的話，阿蕾莎覺得自己真的可以一覺睡到世界末日。
    她在晃動的汽車裏醒來時，被明亮的日光嚇了一跳。
    她猛地蹦起，小小的身軀靈活地躥到窗邊，探出頭，猛吸了一口氣。
    不是燒焦的味道，也不是消毒水和血的味道，吸入的空氣潔淨而冷冽，幾乎讓她新生的肺部感到疼痛。
    她幹咳了兩聲，一雙手立刻溫柔地把她拽了回來，並輕輕拍打著背部。車窗被搖上了一些，但沒有全部關閉。
    這樣，阿蕾莎就能一直依偎在柔軟的懷抱，凝視著窗外不斷運動的景色。
    當她終於看夠了，回過頭來麵對羅斯時，無法控製的淚水從阿蕾莎大睜的眼睛中不斷淌落。
    “如果這是夢，我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她可以承受痛苦，忍受折磨，但不要在讓她看到希望之後，又將它殘忍地奪走。
    “我向你保證，這不是夢，阿蕾莎。”
    羅斯說，然後緊緊擁抱住這個疲憊又孤獨的幼小靈魂。
    她的擁抱是如此有力，甚至讓阿蕾莎感到疼痛，也讓她感受到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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