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在沉寂前，最後給了利亞一句警示：千萬別讓蛛絲脫離，否則怕是回不去了。
    說來也怪，進入這方世界後，原本長長的蛛絲隻剩短短一截，鬆鬆垮垮纏在腰間，倒像條不起眼的白色腰帶。聽完係統的叮囑，利亞自然不敢放鬆警惕，便將那截蛛絲在腰間打了三個死結最後還用魔法固定住。
    辦妥這事，她才抬眼打量四周。
    腳下是片荒蕪的陌生土地，龜裂的泥塊間生著枯黃的短草，風刮過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腥氣。
    不過見識過巴巴魯斯的毒瘴與泥濘，眼前這景象倒也算順眼：至少沒有能直接毒死人的霧靄，腳下是堅實的土塊，而非能陷住靴子的爛泥塘。
    她出現在此地時，殘陽的餘暉正從地平線最後掙紮著褪去。暮色像塊浸了墨的布，正一點點罩下來。
    這點黑暗對利亞而言不算什麽。她抬手便開始召喚同伴，這種情況，有幾個能商量的人在側也是好的。
    不過人才過來四五個，就出了點狀況，他們甚至來不及穿上動力甲，隻抄起鏈鋸劍和盾牌呈扇形護在利亞周圍。
    “你繼續召人吧，下麵這些奇怪的東西我們來應付。”賽維塔說著，按下了鏈鋸長矛的啟動開關——預想中的轟鳴並未炸開，鋸齒紋絲不動，隻有按鈕回彈時一聲輕響，在寂靜裏格外突兀。
    其他人的狀況如出一轍。
    “該死，又來這套？科技側武器全禁了？”身旁的希奎利特將狙擊槍隨手甩在地上，金屬與碎石碰撞發出脆響。他彎腰抄起鏈鋸劍和戰鬥盾，順便低聲抱怨了幾句。
    槍械啞火、鏈鋸停轉，戰鬥力自然受影響，但不意味著他們無法戰鬥。哪怕手中沒有武器，這些超人戰士們的拳頭都足以斃敵。
    此時，戰士們的目光已鎖定山坡下方的小徑。
    六個衣衫襤褸的人類正跌跌撞撞地在山間小道上奔逃，而他們身後，一些奇怪生物正從山石和灌木中竄出，它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身上裹著破爛的皮甲或鏽蝕的金屬甲，枯瘦的手裏攥著鏽跡斑斑的長槍短劍，刃口還沾著暗褐色的汙漬。
    這些怪物的動作隻比常人慢上半分，皮膚灰敗如陳年屍蠟，處處潰爛流膿；眼睛或是徹底退化隻剩兩個黑洞，或是充血成渾濁的血紅。
    乍看像喪屍，卻遠比喪屍精明——它們懂得借著陰影隱藏身形，會分頭包抄堵截，甚至能嫻熟地揮舞武器。
    坡下的逃亡者也注意到了山坡上的戰士們。
    其中一個穿著金屬盔甲的男人突然頓住腳步，指著坡地的方向嘶啞地喊了句什麽，其餘五人聞聲立刻變向，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朝坡上衝來。
    “要放他們過來麽？”塔維茲沉聲道，盾牌微微前傾。
    “看他們的表現。”賽維塔的回答簡潔明了。
    話音剛落，他們就看見逃亡者中一個灰袍女人一邊奔逃一邊猛然回頭，手中的長棍頂端驟然凝聚起一團跳動的火光。她手腕一甩，足球大小的火球拖著橙紅尾焰射向追得最近的黑影——隻聽轟的一聲悶響，那怪物的腦袋立刻被火球吞沒，焦臭的黑煙瞬間騰起。
    “有意思，居然有法師。”
    距離還有十步時，逃亡者突然集體停下。最前麵那個臉上帶著血痕的女人對著坡地高聲呼喊：“我們隻想活下去！請幫幫我們！”
    可惜的是，她的語言陌生而拗口，賽維塔等人一個字也沒聽懂。
    但他們看清了她的表情和動作。而且這些人並沒有硬衝過來把他們當肉盾擋箭牌，隻是站在那裏用話語，用恐懼的眼神懇求幫助。
    因此，阿斯塔特們沒有對他們動手，但也沒將他們視作友方——在這片全然陌生的世界裏，利亞的安危才是他們優先需要擔心的事情。
    最後，賽維塔抬手指了指側方：“去那！”他指的是坡地左側一塊凸起的岩石台，“別靠近我們。”
    那個女人勉強看懂了他的手勢，臉上瞬間掠過一絲如釋重負。她立刻轉身跑回人群，和另一個年輕男性一起，架起隊伍裏唯一的老婦人，其餘人緊隨其後，踉蹌著衝上了那塊岩石。
    他們很快在這片坡地的另一邊站穩，警惕地望向坡下追來的怪物們，與這邊的阿斯塔特們形成了微妙的對峙與守望。
    沒多久，第一批怪物已如潮水般湧到坡地邊緣。
    賽維塔手中的鏈鋸劍猛然橫掃，鋸齒雖未轉動，那淬過特殊工藝的單分子刃口卻依舊鋒利如霜。寒光閃過，兩個怪物的頭顱連同一截肩膀應聲而落，黑色的血噴湧如泉；劍勢未歇，又將第三個怪物攔腰截斷，上半身摔在坡下，腸腑混著黑血濺滿了亂石。
    雖一舉斬落三敵，賽維塔的腳步卻釘在原地紋絲未動。他和其餘阿斯塔特列成堅陣，盾牌與盾牌之間靠得很近，不時發出沉悶的碰撞聲，單分子長劍與停轉的鏈鋸劍交錯成網，將後續湧上來的黑影死死堵在斜坡上。
    任那些怪物如何嘶吼撲咬，這道鋼鐵人牆始終屹立不倒，每一次揮砍都帶著崩山裂石的力道，將爬上來的怪物逐一劈碎。
    他們身後，利亞又召了五個極限戰士過來。
    “你們分兩個去支援那邊的人。”他們一出現，利亞立刻指向側方，語氣幹脆，“別帶槍，拿盾牌——科技武器全被禁了。”
    菲利克斯朝她頷首，反手抽出單分子劍，帶著卡托大步衝向戰場。
    他剛到地方，三個正順著灌木叢攀爬的怪物便嘶吼著撲來。他手腕翻轉，長劍精準格開當頭劈下的彎刀，順勢一個猛力反推，那怪物尖叫著沿原路滾回坡底；另一隻手閃電般探出，揪住第二個怪物的脖頸，硬生生將其摜在岩石上——沉悶的骨裂聲裏，黑色的血濺了滿地。
    就在此時，先前與他們喊話的那個女人突然抬手，掌心騰起一團火球，精準地砸在第三個怪物身上。火焰瞬間舔舐上那灰敗的皮膚，伴隨著刺耳的尖叫，怪物在火團裏蜷成一團，很快便化為焦黑的殘骸。
    菲利克斯朝對方瞥了一眼，恰好對上女人投來的友善微笑，他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盡管己方戰力彪悍，這場戰鬥卻仍像滾雪球般愈演愈烈。
    斜坡上的防線被不斷衝擊，每一次兵刃交擊都帶著骨肉撕裂的悶響，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愈發濃重。
    高地上，兩名法師的火係魔法不時如流彈般掠過他們頭頂，拖著橙紅焰尾砸向坡下不斷湧來的怪物潮。火球炸開時騰起的濃煙混著焦臭，與林間的暮色攪成一團渾濁。
    其餘人則死死守住岩石邊緣，大劍與短劍起落間，將那些順著石縫攀爬上來的漏網之魚一一劈落。
    可無論他們殺多少，怪物似乎越打越多。
    也不知這些詭異的怪物到底從何處冒出來的，仿佛整片荒原之下都藏著它們的巢穴。
    利亞在召喚出小隊裏的阿斯塔特後就停下手，沒有再耗費時間召喚更多人。
    她的目光掃過戰場，眉頭微微蹙起——那些喪屍般的怪物潮裏，竟混進了幾個比阿斯塔特還要高大的長角怪物，青灰色的皮膚緊繃在凸起的筋肉上，彎曲的巨角讓人聯想起所謂的惡魔。這些高大怪物的加入，讓戰鬥變得愈發棘手。
    利亞想了想，直接朝那幾個本地人飛去。
    她落在那個最先喊話的女人身邊，指尖泛起微光，一道心靈聯結法術悄然落下：“這些是什麽怪物？為何越打越多？”
    之前女人的喊話利亞也聽見了，但係統的全語通並未奏效。不過，心靈聯結並不依賴語言，女人一下子就聽懂了利亞的問話。
    “你……你的聲音為什麽出現在我腦子裏？”女人猛地抬頭看向利亞，眼裏滿是驚愕。
    “這是心靈傳話。”利亞的回應簡潔直接，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以及——先回答我的問題！”
    女人定了定神：“這是暗裔，你們沒見過嗎？”
    “沒有，什麽是暗裔？”
    “是被枯潮感染的人類。”女人的聲音裏帶著顫意，卻不忘提醒，“讓你的人小心，被它們傷到就會被感染！至於數量……我們也說不清，或許附近有更高級的暗裔在指揮，它們才會源源不斷地湧來。”
    得到想要的答案，利亞眼神一凜。她轉身望向黑暗的遠方，思考著如何揪出這所謂的暗裔指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