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白卒的日子十分枯燥且樸實無華。
    每日流走的除了時光還有白卒們的健康與生命。
    但身為世襲製的白卒們祖祖輩輩都是這麽過來的。
    養成了白卒們麻木不仁、及時行樂的生活。
    趙頭他們隻要沒有任務都會聚在一起耍錢。
    但自從林魂得了《煎壽養蠱法》之後他的生命重新煥發了生機。
    每日裏化上死人妝，掩蓋他如今如牛似虎的身體。
    這一日吃完早飯，林魂帶著全套的收屍裝備，來到了癸區白卒的一道大門前默默等待。
    這道大門上貼滿了陣法符籙。
    乃是連通天牢白卒區域和黑卒區域的唯一通道。
    天牢之中分為白卒和黑卒。
    白卒者，和屍體打交道。
    收屍、抗屍、趕屍、縫屍、焚屍……
    黑卒者，和囚犯打交道。
    審訊、看押、送飯、逼供、拷問……
    白卒和黑卒，以這扇符籙大門為界，涇渭分明。
    今日接到黑卒通知，天牢中有黑卒死亡需要白卒去收屍。
    恰好輪到林魂當值，他吃完早飯早早就在這裏等著。
    此門隻能從黑卒那一側打開。
    足見黑卒比白卒地位高不少。
    約莫一盞茶過後。
    “吱呀……”
    大門被推開，露出一個獄卒腦袋。
    “咦，你這白卒好眼生，接替你爹的差事應該時間不長吧？”
    這黑卒也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說起話來老氣橫秋。
    “是。請帶路。”
    林魂取出手杖橫在前麵。
    “哎呀，還是個瞎……眼盲的。哎，你說你出生在白卒家庭也就夠命苦的了，偏偏還眼盲。”
    “我叫顧天福，從小我娘就說我命苦。沒想到今日見到了比我顧天福更命苦的。”
    “走吧，跟著我。我們‘黑獄’關押著很多可怕的存在，你一個瞎子可別亂走，否則被那些強者撕碎了可怨不得我顧天福。”
    天牢之中黑卒們稱呼自己管理的區域為“黑獄”。
    也許是為了和白卒們的區域區分吧。
    顧天福喋喋不休的說這話，彎下腰撿起來林魂手杖的前端。
    拉著手杖，帶著林魂前行。
    倒也是個心熱的家夥。
    林魂任憑顧天福抓著手杖在前方引領著他。
    每踏出一步，腦海中的記憶宮殿就開始亮起一個腳印。
    慢慢的串成一條天牢“黑獄”的通道。
    顧天福牽引著林魂走了一會來到一處牢房前。
    他遠遠的就停下了腳步，捂著鼻子不再向前。
    “顧大哥，到了嗎？”
    如今林魂已經達到武者境中段，他的嗅覺也得到了大幅的提高。
    早就聞到了白卒們熟悉的屍臭味道。
    在黑獄中死人最是尋常不過，這也沒有什麽意外的。
    “哎，到了，到了。你往前走十步，左轉，那間牢房中有碎屍需要你處理。”
    “哎，從小我娘就說我命苦。世襲黑卒就算了，今日還有這樣的差事。”
    顧天福嘴裏絮絮叨叨。
    林魂依言向前十步，左轉。
    摸到了牢房的房門，屍臭味道更濃了。
    他換上白卒工作服，點燃三炷香在牢房的東南角。
    “冤有頭債有主，混口飯吃身不由己！
    觸碰尊體！莫怪莫怪！神明保佑！早登極樂！”
    然後低頭幹起活來。
    盡量假裝自己行動緩慢，摸索著幹活。
    實際上從踏入這間出事的牢房那一刻他就已經睜開了“夜梟”的雙眼。
    在黑暗中宛如白晝。
    這間出事的牢房裏一片黑暗，無人敢來點燈。
    林魂的“夜梟”雙眼漸漸地看清楚。
    他故意低著頭，不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眼睛。
    眼睛漸漸地能視物。
    一地的碎屍。
    牢房的地上、牆壁上塗滿了噴濺的鮮血。
    骨頭渣子、身體碎塊、破裂的皮膚灑滿一地。
    腳下踩著一塊衣服的碎片。
    黑卒的製服。
    看這樣子是被某種怪力給直接撕碎了。
    死者黑卒是被關押在這間牢房的犯人給活生生的撕了？
    應該是這樣。
    林魂假裝在地上摸索著，將一塊塊碎屍拚接起來。
    縫屍。
    也是鎮詭司天牢白卒的一項工作任務。
    這白卒為何要世襲製？
    一是為了忠誠和可靠。
    二是因為白卒需要收屍、縫屍、斂屍等技能都是家傳的。
    所以此刻的林魂收斂碎屍顯得很專業。
    “衛大人，您怎麽到這裏來了？”
    顧天福被一陣腳步聲驚動轉頭看去。
    一名虎背熊腰、身材高大、麵容冷峻的中年男子龍行虎步的走來。
    與獄卒們普遍麵色蒼白、毫無血色相比不同。
    這位大人麵色紅潤、生命力旺盛。
    輕輕掃了一眼顧天福“嗯”了一聲。
    後者十分恭敬的彎腰行禮。
    衛大人乃是黑獄的“典史官”，位置僅次於司監。
    司監平日裏並不管理黑獄的日常事務。
    就由典史官全權負責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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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位衛大人在黑獄裏身份極高。
    顧天福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
    衛大人一言不發，在十步之外靜靜地看著正在收屍的林魂。
    “白卒小兄弟，從這具碎屍上能分析出什麽來？”
    衛大人突然開口問道。
    林魂的編製屬於白卒，黑獄的衛大人管不著他。
    所以衛大人說的蠻禮貌。
    “回稟衛大人，屍體碎裂成二十八塊，從皮膚的撕裂和筋膜的撕裂情況來分析，應該是被某種大力給生生撕碎的。”
    林魂如實回答。
    當然隱去了自己能看到牢房牆壁上的噴濺血液。
    “此人乃我黑獄的一名黑卒，在送飯的時候被凶犯蠱惑打開了鎖鏈，被那凶犯當場撕碎。”
    “雖然犯禁，但乃同袍。白卒小兄弟，拜托縫屍時盡量用心，讓同袍去的完整？”
    衛大人緩緩的說道。
    身後的顧天福微微一愣。
    高高在上的衛大人竟然會為了一個犯禁被殺的黑卒親臨現場。
    甚至還開口請白卒將其好生對待屍體。
    林魂此刻收集齊了所有碎屍，從隨身的布袋中取出來一套縫屍的工具。
    特製的針，大大小小的一共有一百零八枚。
    特製的線，有粗有細，一共九卷。
    特製的藥膏，瓶瓶罐罐也有十幾個。
    以上都是鎮詭司煉製，給白卒配發使用。
    他手上的活沒有停，回複道：
    “請衛大人放心，此乃白卒份內之事。”
    “白卒黑卒盡管分屬不同，但大家同歸鎮詭司，乃是同袍。”
    “必全力以赴，讓這位兄弟完整歸葬。”
    他說的聲音不大，但滿是自信。
    衛大人暗暗點頭，看著林魂縫屍。
    林魂先是取出來一根大號的針，此針名為“破骨針”。
    熟練的穿上較粗的特製的線，先把被扯斷的骨頭用破骨針縫合起來。
    因為是鎮詭司用特殊材料和手法煉製的。
    破骨針可以輕鬆的穿過堅硬的顱骨、腿骨等，將碎裂的屍體縫合起來。
    線乃是透明的，穿入身體後根本看不出來。
    大骨拚接完成後，原先碎裂的屍體如今已經能看出來“人”的模樣。
    但因為臉皮、皮膚等破壞嚴重，看不出原先的長相。
    接下來就要換成稍微細一點的針，名為“穿筋針”。
    顧名思義，這針和線將筋膜、內髒、外皮一一縫合起來。
    一針一線。
    神妙自現。
    慢慢的就有了人的樣子。
    林魂的手很穩，他幹的不急不慢。
    力求將這具黑卒的屍體修複到最高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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