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你怎麽進來的？”
    被晾在一邊的薛渺渺實在看不下去，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徐謝二人的你儂我儂。
    她可是接受了全知卷帙的力量，選定春心作為準使徒，這才得以通過控製春心混入先賢的十字審判之中。
    徐林憑什麽進來？這裏是他家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持有夢之釘確實是能為所欲為呢。
    聽見薛渺渺的問話，徐林下意識地將謝四藏到了自己的身後，有些慍色地斥道：“薛畜！你竟敢把小四折磨成這個樣子，我與你……勢不兩立？”
    徐林的臉抽搐了兩下，隻因他看見春心外表的慘狀有過之而無不及。自上到下都被鮮紅的血液浸染，像是血人一般。
    這動漫量的大出血，不會給弄死了吧？
    從事實的角度來說，在十字審判中被欺負的人完全是春心，根本是謝四拉著她自爆。
    徐林不關心，他也不在乎。但他需要一隻活著的春心。
    略略略！臭貓，還是被我逃掉了吧？
    拉普拉斯妖趁機鑽到薛渺渺眼前，對著她做起了“鬼臉”。
    此前，因為徐林和拉普拉斯對馬匹的無節製體力壓榨，持續以最高爆發速度奔跑，馬兒的身體直接被他們跑報廢了。
    盡管動物的身體本身有許多體能警報功能，但操控馬匹奔跑的徐林和拉斯完全沒有考慮過這方麵的隱患。
    隻要跑不死，就往死裏跑。
    結果自然是馬死了。
    徐林也被迫給拉普拉斯換了一具新的容器。
    看著眼前對著自己做鬼臉、吐舌頭的小幽靈，薛渺渺生氣地一把抓了過去，並果不其然地抓了個空。
    略略略！抓不著，抓不著。
    身邊環繞著幽藍鬼火，拉普拉斯“靈”在薛渺渺身邊得意地轉了幾圈，這才回到了謝四的身邊。
    “拉斯，你的身體呢？”謝四後知後覺地問道。
    肉體不過凡世枷鎖，而我已然超脫。以後請叫我拉普拉斯靈。
    “叫廢物之靈還差不多。”徐林潑冷水道。
    應該是全知之魂！
    又被對方三人當成空氣戲耍，薛渺渺氣憤道：“徐林，你是鐵了心要和這兩隻魔神攪在一起嗎？甚至不惜幫他們誘拐春心來脅迫我？”
    其實恰恰相反，徐林最主要的目的從來都是誘拐春心。幫小四兒救回拉斯也不過是順帶的事情。
    如果不是謝四的執念，徐林是真的想一腳踹開拉普拉斯妖這個麻煩。他可沒興趣卷入魔神與學者的爭鬥之中。
    “這裏並不是你的世界！打著消滅魔神的旗號欺負小四在我這裏可說不通。
    你我之間本無仇怨，所有矛盾無非是因你而起。若你以後能不再糾纏小四，我也不會再與你有什麽糾葛。”
    徐林一邊怒聲回應著薛渺渺，一邊聽謝四附在自己耳邊訴說眼下的情況。
    “哈！你說的可真好聽。
    你所庇護的家夥可是我所追捕的逃犯，小思持有的根源也是本該歸屬於我的世界的至寶。
    現在你卻單方麵地要我放棄對拉普拉斯妖的抓捕？還想把來自我的世界的根源占為己有？
    哪有那樣的好事！”
    哎，比國際糾紛還難繃的世界糾紛。誰又說得通呢？
    但薛渺渺肯定沒有想到徐林比她想得更加惡劣，他還打算把春心拐走。
    “那我們也沒什麽好多說的了。將審判交給聖人意誌來做吧。”
    徐林凜然一指祭壇上飄浮的巨大金色流形，結束了與薛渺渺的無意義爭鬥。
    他當然理解並知曉薛渺渺的立場，可他又怎麽能放棄謝四呢？就算幫助拉普拉斯妖真的是錯事，他也隻能一直錯下去了。
    “嗬！那好，我就喜歡幹脆的人。”
    薛渺渺的嘴角掀起一絲瘋狂的笑，她這下是徹底放棄了通過交涉來說服徐林和謝四。
    執著於自己想法的人是無法說服的，隻能用事實打服。
    “可是現在勝局已定，你又能如何呢？”
    “是嗎？你可別忘了，我們這邊是有魔神的力量的。用常理來思考，絕對勝不過我們。”
    徐林笑著牽住了謝四的手，在她的一臉疑惑之中將她的一隻手高高牽起。
    謝四的手腕上套著一隻綠光纏繞的金屬手環，這還是徐林之前親手給她戴上的——莫比烏斯環。
    雲門色的維度之魂纏繞著莫比烏斯環，快速地翻湧起來，青色的耀光於天階之上綻放。這天地初開的雲門之色，竟是壓過了燦金色的霞光，刺得薛渺渺睜不開眼。
    待她再次睜開眼，眼前的世界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殘影重疊，看不清色彩。萬事萬物在這一刻都顯得光怪陸離，像是最迷離虛幻的夢境。
    她熟悉這種感覺。
    那是她與徐林、謝四的第一次邂逅，地平論的使徒遴選之中，苟延殘喘的地平論信徒將所有人拉入到射影空間之中，她所看到的景象就是如此。
    “很遺憾！”在重重疊疊的扁平幻想之中，薛渺渺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徐林的身上。“不要以為隻有你才能理解四維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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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正是維度之魂的力量，將十字審判所在的背景幻境直接提升為了四維空間。
    受維度之魂庇護的徐林直直地與薛渺渺對上了目光，他們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謝四的感官接收不了這些四維空間傳來的信息，頭暈眼花地癱倒在了徐林的懷裏。
    薛渺渺能夠處理四維空間帶來的巨量信息，並不是因為她有多麽的超凡脫俗，而是仰仗全知卷帙的能力。
    她可以憑此感知一切，處理一切。不再需要任何凡人依賴的直覺與經驗，隻需要進行信息的處理與計算。
    維度的提升，並不隻是增加一個類似前後、上下、左右的方向那麽簡單。
    許多三維世界的直覺、常識與經驗將會在此崩塌。奇異的現象也將在此湧現。
    你聽說過克萊因瓶嗎？
    想象這樣一隻玻璃瓶，將瓶口拉長，以一種扭曲的方式穿過玻璃壁，使瓶口與瓶底連接在一起。
    這隻奇異的瓶子並無內外表麵之分，更無內部與外部的區分。從瓶子的外表麵出發，可以觸探到它的內表麵。
    它的構造來源於幾何大師菲利克斯·克萊因。值得一提的是，克萊因瓶的德文原文是“克萊因平麵”，但最初翻譯的鑄幣把德文單詞“平麵”錯弄成了“瓶”，這才造就了這一係列烏龍。
    歐幾裏得平麵、射影平麵、克萊因平麵，這才該是一個係列。
    克萊因瓶並不是三維的造物，至少需要四個維度才能將其實現。
    在三維空間中仿造克萊因瓶將會不可避免地遇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瓶口如何穿過瓶壁。這勢必會導致玻璃瓶自己與自己發生交叉。
    無論是射影平麵，還是克萊因瓶，它們都導致了一個歐幾裏得空間中不存在的現象——迷向，也即不可定向性。
    就像莫比烏斯環的表裏不分，就像克萊因瓶的內外不分，這就是迷向。
    三維空間之中的任意閉曲麵都是可定向的。而可定向的、虧格g閉曲麵的歐拉示性數是偶數22g。
    隻存在於高維空間之中的不可定向閉曲麵，同樣具有虧格。盡管它們並不具有幾何直觀，人類無法想象它們身上是否有洞。虧格的存在仍然可以通過數字的計算來確定。
    不可定向、虧格k的閉曲麵具有歐拉示性數2k。
    三維空間之中的閉曲麵總有偶數的歐拉示性數，無論怎麽玩，結局必然是薛渺渺的必勝。
    然而在四維空間之中，就未必會如此了。
    “你到底想搞什麽把戲？”
    見徐林毫不遮掩地在自己麵前施展起真理造物中的魔神之力，將空間法則扭曲得麵目全非，薛渺渺的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開始我的行刑而已。”
    徐林淡定自若地行走在扭曲的金盤之上。因為四維空間中的物理法則也被扭曲，他可以安然地行走於金盤的任意一個位置，絲毫沒有掉下來的風險。
    他找到了最後一枚圈外的十字。也是謝四最開始藏起來的十字。
    方才謝四與薛渺渺圍繞著“思”字中的十字對弈，完全沒有理睬這裏還有另一枚遊離的十字。
    徐林用鏡花在金盤上刻下劍痕，將這枚十字的一對頂點連接在了一起。
    “到你了，渺渺。”
    薛渺渺盯了會臉上掛笑的徐林，並沒能從中讀到陰謀詭計的味道。她輕哼一聲，仔細地觀察起金盤如今的構造，試圖複製此前的做法，像戰勝謝思一樣戰勝徐林。
    徐林背在身後的手中，悄悄握著一枚散發熒光的萬花筒。
    金盤什麽的，和龐加萊圓盤相當契合呢。
    薛渺渺選擇將遊離在外的十字，與此前的十字們連接在了一起。
    徐林很偷懶地畫了個小圈，將十字的兩個端點接在了一起。
    薛渺渺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徐林的做法正合於她困斃端點的思路。還真是幫大忙了。
    薛渺渺的幾何直觀大多來自於三維空間之中，在高維空間中並不適用。但好在她可以套用此前的策略，隻需要順著已有的線劃線就可以了。
    沒什麽彎彎繞繞，徐林在金盤上隨手劃下了一道十字。就好像謝思之前的每一次。
    薛渺渺接著徐林的回合結束，仔細地觀察起圓盤來。
    已經困斃的十字端點數量是一、二、三個，也就是還可以連接的十字端點恰有兩個。
    “什麽？”
    薛渺渺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緊張地再次觀察起這塊金盤。
    她當然沒有看錯，倒不如說擁有全知卷帙的她根本不可能看錯。
    還可以連接的十字端點，真的有且僅有兩個。
    她現在能做的事就隻有把這兩個十字端點連接在一起，然後結束回合。
    這個回合結束後，這枚十字就失去了作用。
    “不對！不對！這枚十字不能結束在我的手裏！”
    薛渺渺感到難以理解，忍不住驚呼出聲。
    “有什麽問題嗎？渺渺。”
    聽著徐林帶著些輕鬆的疑問，薛渺渺對著他齜了齜牙，就像是炸毛的小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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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渺渺搖了搖頭，再次觀察起眼前的金盤。
    按理來說，十字審判中的每枚十字都可以衍生出奇數個回合，從而達到交換先後手的作用。
    可方才的這枚十字，就算加上現在的這個回合，也隻衍生出了6個回合。
    無法達成交換先後手的作用！
    思及此，薛渺渺急忙地看向了大圈內那些被限死的十字，不死心地數了又數。
    “該死！該死！怎麽會這樣！”
    她早就知道的，大圈內的那些十字能堅持奇數個回合，也就是說先手必勝。
    可是這個先手本該是她的！
    她應該和徐林用大圈外的這個十字推演五個或者七個回合，然後由自己在大圈內先手進攻，從而獲得十字審判的最終勝利。
    可現在圈內是先手必勝，圈外還有唯一的一劃能劃。她似乎已經陷入了……死局。
    “請快一點。否則我將認為，你已經喪失了劃下下一枚十字的能力。”
    薛渺渺恨恨地瞪了一眼徐林，還有向自己扮鬼臉的拉普拉斯妖。她無奈地走到大圈之內，隨手劃拉了一刀。
    她不敢去劃圈外的那唯一一刀，隻要去劃下那一刀，她就必輸無疑了。
    若是能趕緊看破徐林的把戲，或許還有機會才對。
    可這樣的想法，注定隻是薛渺渺的妄念。
    現在到徐林的回合了。這一刀由他來劃下就可以了。
    薛渺渺屏住呼吸看著徐林的操作，希望他也能跟著自己，在大圈內劃下一刀。
    “不要，不要往那裏走。”
    鏡花的鋒刃猛地紮入了金盤之中，留下一道細狹的劍痕，卻像是猛然一刀，將薛渺渺緊張的心切成了兩半。
    噗通一聲，薛渺渺雙腿一軟跪坐在了地上。
    完了。
    她確實輸得起，可是春心怎麽辦？
    劃下這一刀的徐林也不禁鬆了口氣。
    現在的局麵，就算是把他丟到薛渺渺那裏，也是無計可施。
    所有的十字都被圈住，全部相當於最開始圓盤上的十字審判，這沒有任何的操作空間。
    若是沒有謝思拖時間保下的這枚遊離十字，那他也是必輸之局。
    “輪到你了，喵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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