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垣上，星海翻湧如沸。
    欽天監的觀星台高懸九霄，白玉階上流轉的雲紋被星芒映得發藍。白發星官伏在渾天儀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青銅刻度，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渾濁的瞳孔中倒映著天穹異象——北鬥第七星“破軍”驟然赤紅如血，貪狼、七殺二星竟在眾目睽睽下融為一團混沌青光。
    “混元珠……裂了……”他喉頭滾動，冷汗浸透仙袍後襟。
    三千裏外，淩霄寶殿的琉璃瓦在星芒下泛起冷光。玉帝斜倚九龍椅，玄色冕旒垂下十二道珠簾，掩住眸中暗湧的殺機。太白金星匍匐階下，手中龜甲裂痕蔓延，滲出絲絲黑氣，將他的銀須染成斑駁的灰。
    “讖言何解？”玉帝聲如寒泉，指尖摩挲著封神榜邊緣磨損的金漆。那卷軸無風自動，隱約露出“哪吒”二字，墨跡忽明忽暗，似被無形之火炙烤。
    太白金星喉結滾動，龜甲“哢嚓”一聲裂作兩半。一道血痕自他眉心蜿蜒而下，在白玉磚上濺開細碎朱砂：“靈珠降世，魔丸弑天。此乃混元珠一分為二的命數，隻是……”他猛地嗆出一口金血，伏地顫聲道，“老臣……看不清第四句！”
    玉帝輕笑一聲。
    笑聲未落，封神榜陡然展開，萬千神名如金蛇狂舞。太白金星袖中落出一枚破碎的玉簡，其上“量劫重啟”四字一閃而逝。
    “傳太乙。”玉帝屈指輕叩扶手，九龍椅下的暗格裏滲出縷縷黑霧，纏上他蒼白指尖，“告訴他，陳塘關該落子了。”
    觀星台上，渾天儀的青銅樞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星官踉蹌後退，後背撞上刻滿星圖的石柱。他仰頭望著天穹，破軍星的赤芒已染紅半邊紫微垣，貪狼與七殺融成的混沌光團中，隱約可見一株青蓮虛影。蓮瓣開合間，三十六重天竟隨之震顫。
    “混沌青蓮……這怎麽可能！”他嘶聲低吼，袖中飛出一道符籙。
    符火未燃至三寸便被罡風掐滅。
    雲層裂開一線，金甲神將巨靈神踏雷而至，宣花斧刃指向星官咽喉：“欽天監妄窺天機，按律當誅！”
    星官慘笑，忽然暴起撲向渾天儀。
    青銅樞軸被他生生掰斷，內裏滾出一枚布滿裂痕的玉珠——正是混元珠殘片。
    “玉帝要滅口？”他捏碎玉珠，青光如毒蛇纏上手臂，“告訴陛下，我看到了……第四句是‘混沌現，天道湮’！”
    巨靈神瞳孔驟縮，斧刃劈落的刹那，星官身軀已化作漫天星屑。一縷青光遁入下界，直奔陳塘關而去。
    太乙真人趕到淩霄殿時，正撞見太白金星被兩名天兵拖出殿門。老仙君胸前金烏補子撕開一道裂口，露出皮下蠕動的黑紋。
    “師兄這是觸了什麽黴頭？”太乙晃了晃酒葫蘆，醉眼朦朧地湊近。
    太白金星猛地攥住他道袍，十指摳進布料：“快逃……封神榜在吃人……”話音未落，黑紋已爬上脖頸，天兵一記重錘將他砸暈拖走。
    玉帝的嗓音自殿內飄來，溫和如春風化雨：“太乙，你遲了。”
    殿中九龍椅懸浮在虛空漩渦之上，封神榜懸浮在玉帝掌心，無數金線從神名中抽出，另一端沒入他心口。太乙瞳孔微縮——那根本不是封神榜，而是一張吞噬神格的巨口。
    “混元珠已裂，靈珠當入陳塘關李靖之妻腹中。”玉帝指尖輕點，封神榜上“哪吒”二字驟然明亮，“你去助他降生，賜乾坤圈、混天綾鎮壓魔性。”
    太乙灌了口酒，袖中手指掐訣暗算：“若那孩子……真是魔丸呢？”
    “那便按天條處置。”玉帝微笑，冕旒珠簾叮咚相撞，“天雷轟頂，魂飛魄散。”
    下界，陳塘關。
    李府祠堂的青銅鼎無火自燃，青煙在空中凝成血色讖文：
    靈珠降世，魔丸弑天。
    混沌現，天道湮。
    李靖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第四行字跡尚未成型便被雷光擊碎。窗外驟雨傾盆，一道青光穿透瓦片，沒入祠堂供桌下的暗格。
    暗格裏靜靜躺著一柄匕首，刃麵蝌蚪文泛起幽光。
    與此同時，東海深淵下響起鎖鏈崩裂之聲。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敖廣撫過額間破碎的龍角，眼底映出混沌青蓮的虛影，“哪吒，你可莫要讓我失望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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