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鋪水缸裏的倒影正在發生畸變。哪吒看著水麵映出的自己：左眼是跳動的蓮火，右眼卻浮著龍族金瞳。他嚐試握緊劍柄，發現掌心的骰子印記在接觸到星砂劍身後，竟開始緩慢旋轉。爐膛躍動的火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斑駁土牆上，那影子時而化作三頭六臂的魔神，時而凝成青蓮綻放的形態。
    &34；第六麵...&34；他用指腹摩挲著發燙的印記，昨夜卦簽的讖語突然在耳畔回響。爐膛裏的火焰毫無征兆地變成冰藍色，鍛造台上的鐵鉗、刻刀突然懸浮起來，在空氣中劃出青銅卦象的軌跡。角落裏堆積的隕鐵碎屑開始共鳴，在地麵拚湊出半幅東海潮汐圖。
    老鐵匠撞開木門時帶著濃重的海腥氣，花白胡須上結著細小的冰晶：&34；東海送來個東西！&34；他懷中抱著的隕鐵匣子不斷滲出水珠，那些液體在落地前就汽化成發光的龍形符文。匣蓋縫隙裏遊動的幽藍光芒，竟與哪吒右眼的金瞳產生共振。
    敖小丙站在珊瑚礁群最高處，玄色衣袂在暗流中獵獵作響。海底升起的十二根青銅柱表麵，卦象正隨著潮湧明滅不定。當第七根青銅柱完全刺破海床時，他腰間的雙魚玉佩突然炸裂——飛濺的碎玉在空中凝結成光影，顯現的竟是陳塘關鐵匠鋪內的場景。
    &34；時空投影？&34；他伸手觸碰那些閃爍的碎片，指尖卻傳來真實的灼痛。畫麵中的哪吒正用星砂劍切開隕鐵匣，而現實中的海底同時傳出金屬悲鳴。敖小丙低頭看去，冰戟尖端不知何時已生出細密裂紋，那些裂痕的形狀與匣體表麵的龍紋完全吻合。
    隕鐵匣裏躺著半截斷裂的戟尖，斷麵處凝結著暗紅血晶。哪吒的指尖剛觸及冰涼的金屬，陳塘關的天空突然撕開裂隙，巨大沙漏倒懸顯現，銀沙違背常理地向雲端逆流。骰子印記開始瘋狂發熱，他看見無數個敖小丙的影像在眼前重疊：深海揮戟的、冰封祭壇的、還有正在星砂中消散的......每個幻影胸口都嵌著半枚青銅骰子。
    &34；這是冰戟三年前的殘片。&34；老鐵匠布滿老繭的手指點在斷麵血紋處，&34；當年龍王當著四海水族的麵，親手折斷的。&34；他的聲音突然哽住，渾濁的眼裏泛起波瀾，&34；那日東海下了血雨，龍王的冠冕......&34；
    海底傳來劇烈震動打斷話語，敖小丙腳下的珊瑚礁化為齏粉。十二根青銅柱組成渾天儀陣列，柱頂龍形雕塑齊齊轉向陳塘關方向。當他看清某根銅柱表麵的&34；離兌相衝&34；卦象時，瞳孔驟然收縮——那正是哪吒掌心骰子印記的排列組合。
    申公豹在千金閣廢墟中擺弄著窺天鏡殘片。染血的鏡框不斷滲出黑水，在地上蜿蜒成六芒星陣。當第七滴黑水墜入陣眼時，破碎的鏡麵突然映出哪吒與敖小丙交錯的命盤。他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陣中，癲狂大笑：&34；既然天命可逆，那便讓因果倒懸！&34；
    地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腐朽的梁柱表麵浮現精密機械紋路。在申公豹扭曲的麵容中，窺天鏡碎片化作血色羅盤，指針瘋狂震顫著指向陳塘關與東海的時空坐標。廢墟陰影裏，無數冤魂正從地脈裂縫爬出，在羅盤周圍凝結成血色卦象。
    哪吒手中的殘戟突然暴起發難，戟尖刺入肩胛的瞬間，敖小丙在海底噴出鮮血。兩人傷處湧出的金紅血液並未墜落，反而在空中交織成渾天儀虛影。倒懸沙漏的銀沙加速逆流，哪吒透過血霧看見三年前的場景：
    暴雨如注的東海之濱，敖小丙跪在龍王麵前，冰戟被生生折斷。但此刻他才看清真相——折斷戟尖的並非龍王利爪，而是從龍王眼眶溢出的血淚。那些蘊含著龍族秘法的淚珠在接觸戟身的刹那，將某種封印打入敖小丙經脈。
    &34；原來如此...&34；哪吒握住殘戟的右手青筋暴起，星砂劍突然自動出鞘，劍鋒劈開血色羅盤射來的光束。劍氣所過之處，時空出現細密裂紋，露出其後齒輪咬合的機械蒼穹。
    敖小丙的冰戟正在經曆詭異重組。十二根青銅柱投射的卦象如活物般遊入戟身，在刃口形成精密轉動的齒輪紋。當他揮戟斬向渾天儀陣列時，陳塘關的隕鐵匣突然化形為機械蓮花，金屬花瓣次第綻放，每片都刻滿龍族密文。
    &34；乾坤倒轉，因果承負。&34；機械蓮花核心傳出鴻小鈞的殘響，哪吒掌心的骰子印記應聲脫落，在空中膨脹成青銅巨秤。左托盤燃著焚天蓮火，右托盤盛著取自歸墟的玄冥之水，秤杆上的刻度竟是流動的星砂。
    申公豹的血色羅盤突然失控，指針瘋轉著指向巨秤。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右手正在透明化，皮肉下顯現出齒輪與管道的機械結構：&34；不可能！我明明用十萬生魂篡改了......&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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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吒躍上青銅秤左臂，星砂劍深深插入蓮火。幾乎同時，敖小丙落在右臂，重組的冰戟刺入玄冥之水。當兩種力量沿秤杆相撞時，時空陷入絕對靜默，接著爆發出無數記憶殘片：
    五歲的哪吒在沙灘撿到龍鱗，鱗片裏封存著敖小丙被抹去的童年；
    鴻鈞證道時擲出的青銅骰子，有一枚墜入陳塘關地脈化作鎮海石；
    女媧補天遺漏的七彩石，正在申公豹的羅盤核心泛著邪光......
    &34；這就是...天地共業。&34；敖小丙看著從秤盤漫出的銀色浪潮，那是所有平行時空的因果總和。冰戟上的齒輪突然咬合，將他與哪吒的力量擰成螺旋光柱。海底青銅柱發出龍吟，柱體表麵的卦象開始重組為未知的符文。
    申公豹在血色羅盤崩毀前捏碎袖中玉符。千金閣廢墟升起通天黑氣，無數冤魂纏繞成巨手抓向青銅秤。哪吒冷笑揮劍，光柱中分離出星砂洪流，將鬼手擊潰成腥臭煙塵。那些煙塵卻未消散，反而凝成新的卦象貼附在秤杆之上。
    &34；還沒完！&34；七竅流血的申公豹嘶吼著，&34；看看秤星吧！&34；
    青銅秤的刻度星突然全部熄滅，唯最頂端亮起血色光點——那裏浮現的竟是鴻小鈞消散前的場景。哪吒看見他手中握著半枚染血骰子，而剩餘半枚正嵌在敖小丙的重組冰戟中。更驚人的是，鴻小鈞背後懸浮著十二麵破碎的窺天鏡，每麵都映出不同的時空結局。
    機械蓮花突然完全綻放，花芯射出三十六道光索纏住血色光點。鴻小鈞殘留的聲音響徹天地：&34；所謂因果，不過是造物主擲骰子時...&34； 後半句話被突然出現的時空亂流吞沒，唯見那半枚骰子化作流光沒入哪吒眉心。
    海底升起的青銅光柱與巨秤相接的刹那，敖小丙看見了龍族秘典記載的終末預言。十二條青銅柱化作巨龍盤踞秤身，那些龍首的麵容竟與自己的鏡像別無二致。冰戟徹底解體，在他掌心重組為青銅鑰匙，而哪吒的星砂劍也同步變形成鎖孔形態。
    &34；原來我們才是......&34；敖小丙的龍角刺破皮膚，金瞳轉化為精密齒輪紋路。他聽見體內傳出機械運轉聲，仿佛有無數微小齒輪在重組經脈。哪吒的蓮紋已蔓延至臉頰，發梢燃起蒼藍火焰，每簇火苗裏都躍動著卦象光影。
    申公豹的狂笑戛然而止。當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血色羅盤裏浮出的並非他期待的末日圖景，而是兩個少年並肩站在重建的陳塘關城樓——他們腳下，十二青銅柱正從四海升起，托舉著煥然一新的洪荒大地。更遠處，渾天儀的虛影正在重寫二十八星宿的軌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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