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趙醫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他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壓力大？或許這隻是個借口，真正讓我難以釋懷的，是那些悄然離去的背影和再也回不來的往昔。
    我重新躺回床上，身體陷進柔軟的被褥裏，可內心的波瀾卻久久無法平息。窗外的陽光漸漸黯淡，灑水車的音樂聲也隨著夕陽的沉淪而遠去。房間裏隻剩下監護儀單調的滴答聲，像是在提醒著我，時間還在流逝，而我卻隻能在這無盡的思念中徘徊。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周穎又發來了一條消息：“別想太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盯著那句話，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卻不知道該如何回複。周穎總是這樣，用最簡單的話語試圖安慰我，可這一次，她的安慰似乎也顯得有些無力。
    我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沉浸在這短暫的寧靜中。可記憶卻像潮水般湧來，那些和趙露、歐陽素還有周穎一起度過的日子，如同電影般在腦海中放映。她們的笑聲、她們的嗔怪、她們的溫暖，都成為了我心中最珍貴的寶藏，而如今，卻隻能在回憶裏觸摸。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睜開眼睛，發現不知何時，窗外已經掛起了一輪明月，銀色的月光透過窗簾灑在地板上，像是為這寂靜的房間披上了一層薄紗。床頭櫃上的水杯裏，那片迷迭香葉子似乎在月光下顯得更加枯萎，而我卻仿佛從中看到了一絲生命的頑強。
    我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拿起那枚螺絲墜子，摩挲著上麵的劃痕和刻字。它就像是一枚小小的信物，承載著過往的點點滴滴。那些曾經的歡笑和淚水，都凝結在這枚小小的墜子上，提醒著我，她們曾經來過，曾經溫暖過我的世界。
    我將墜子放在胸口，閉上眼睛，任由思緒在這寧靜的夜晚中飄散。也許，這就是生活吧，總會有離別，總會有遺憾，但隻要我們心中還留存著那些美好的記憶，那些人就從未真正離開過。
    月光如水，灑在我的臉上，帶來一絲清涼。我漸漸沉入夢鄉，夢中，我仿佛又看到了她們熟悉的身影，她們正向我走來，帶著溫暖的笑容，仿佛從未離去。
    月光在病房裏織出一張銀色的網，將一切都籠罩在朦朧的光暈中。我半夢半醒間，聽見窗台傳來輕微的"嗒"聲——是那枚螺絲墜子從指間滑落，在地板上滾出細小的軌跡。金屬與瓷磚碰撞的聲響，竟與記憶中趙露的護士鞋跟敲擊地麵的節奏分毫不差。
    我支起身子想要去撿，卻發現墜子停在月光與陰影的交界處。金屬表麵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跳動，勾勒出五線譜的形狀。恍惚間，我仿佛看見歐陽素站在光影裏，手指隨著光點的移動輕輕打著拍子，無名指上的銀戒指閃著細碎的光。
    走廊上傳來推車碾過地板的聲響，由遠及近，又在門前戛然而止。門把手輕輕轉動的聲音讓我心頭一顫——趙露每次夜巡時，都會這樣小心翼翼地開門查看。但這一次，門縫裏隻漏進走廊慘白的燈光，空蕩蕩的沒有熟悉的身影。
    枕邊的手機突然亮起，周穎發來的消息在鎖屏界麵跳動："迷迭香開花了。"簡短的五個字後麵跟著一張照片：窗台上的玻璃瓶裏，三株迷迭香抽出紫色的花穗，在月光下像一串小小的風鈴。照片角落隱約可見半截銀鏈，螺絲墜子安靜地躺在花盆邊緣。
    我伸手去摸頸間的墜子，卻抓了個空。低頭看時，發現病號服領口處沾著一片迷迭香花瓣，淡紫色的邊緣已經有些發蔫。這不該出現在醫院的花瓣，此刻卻真實地貼在我的鎖骨上，帶著若有似無的草木香氣。
    窗外，夜風掀起窗簾，帶進幾片梧桐葉。其中一片恰好落在床頭櫃上，葉脈在月光下清晰可見——那紋路竟與歐陽素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走向一模一樣。葉尖還掛著夜露，在木質台麵上暈開一個小小的圓點，像極了趙露最後一次給我打針時，滴在我手背上的那滴淚。
    監護儀的滴答聲漸漸與遠處鍾樓的報時同步。當第十二聲鍾響消散在夜色中時，螺絲墜子突然自己滾動起來，最終停在病房中央的月光裏。金屬表麵刻著的字跡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所有未完成的旋律裏，我最喜歡待續的那一節。"
    ————
    三天的時光像輸液管裏的藥水，一滴一滴緩慢地流逝。每天清晨，陽光穿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琴鍵般的條紋時，總會有一位穿著白大褂的心理醫生準時推門而入。她總帶著一個牛皮紙文件夾，邊緣露出珊瑚色便利貼的一角——那顏色讓我想起歐陽素最愛用的那支熒光筆。
    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鋼筆在記錄本上沙沙作響，聲音像極了調音台上推子滑動時的靜電雜音。我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沒有塗任何顏色，這讓我莫名鬆了口氣。當她的鋼筆第三次滾落在地時，我終於忍不住問："您認識趙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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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筆尖在紙上頓了一下，墨水暈開成一個小小的休止符。"醫院裏有不少護士。"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卻下意識摸了摸左腕——那裏有一道淺淺的壓痕，像是長期佩戴手鏈留下的痕跡。
    午後的談話時間總是最難熬的。窗外灑水車的音樂聲會準時在三點十五分響起，今天播放的是《致愛麗絲》的電子改編版。當旋律行進到第七小節時，心理醫生的鋼筆突然在紙上畫出一串音符。"您懂音樂？"我問。她微笑著合上筆記本："隻是隨便畫畫。"
    第三天傍晚，周穎來辦理出院手續。突然說："對了，你的多肉我交給樓下花店照看了。"她從包裏取出一個玻璃瓶，裏麵是那三株開花的迷迭香，"醫生說這個有助於舒緩情緒。"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將那東西緩緩接了過來，仿佛它是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緊接著，我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著一般，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迅速穿過醫院那略顯陰暗的走廊，來到了寬敞明亮的大廳。
    站在醫院大樓的門口，我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推開那扇沉重的玻璃門。門開的瞬間，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讓我不禁閉上眼睛，盡情享受這片刻的舒適與寧靜。
    我慢慢地睜開眼睛，貪婪地大口呼吸著外麵的空氣，那是一種混合了青草香、花香和泥土氣息的獨特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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