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龍馭歸天宮闕冷,狼牙折沙突倫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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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時分,伏俟城門緩緩開啟,慕容順親自拎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帶著城中的王公貴族出城乞降,
李靖大喜過望,迅速下令唐軍接管了城防,依律安置了眾人。
侯君集臉現忌妒,目光有些陰沉,看著秦浩的眼神意味難明。
“唉,師父,沒想到這條老狗又沒了蹤影,我去審審,他們必然知曉伏允逃向了哪裏?”
李靖注意到侯君集的神色,開口說道:“千裏去審審吧。”
侯君集躬身領命,秦浩看著對方的背影,小聲詢問:“咋的了這是?我搶他軍功了?”
李靖歎了口氣:“不遭人妒是庸才,得慢慢習慣,此人心胸狹隘,與我學習兵法之時,竟說我有謀反之心,為師也是無可奈何。”
“嗬嗬,說師父謀反的都是腦子進水的,您都什麽年歲了,之前就與您說過休息您非不聽,此戰過後還是退休吧!”
李靖認真的點了點頭:“嗯,為師早已想通,這一生的功績知足了,留些時間整理我的衛公兵法,傳於後世。”
回到帳中,馮雲開心得要命,夫君長夫君短的誇讚個不停。
秦浩皺眉苦笑:“開心個啥勁,伏允又沒在城中,這仗還不能算完,看師父怎麽定吧,我想再試一次。”
馮雲有些不解:“都投降了,到時候陛下要麽收了國土,要麽重新封個可汗,伏允還有什麽用?”
“那不一樣,慕容順的威望差得太遠,現在不過是為了保命的權宜之計,最好還是斬草除根。”
“我看你就是想立大功,然後給曇娘和遺玉她們要冊封。”
“吆喝,腦瓜子有點開竅了嘛!比剛來那陣強了不少,已經學會思考啦,哈哈。”
馮雲頓時嘟起小嘴嗔道:“哼哼,還以為能像之前那樣騙我啊,我已經不是傻白甜了。”
帳外薛禮大聲喊道:“將軍,大總管請你到大帳議事。”
秦浩對著馮雲的小嘴親了一口:“給你的獎勵,我得去議事,你把慕容順的禮物歸攏歸攏,嘿嘿。”
進入大帳,秦浩有些詫異,帳中氣氛有些微妙,李靖指著座位:“坐吧,千裏審出了消息,我們商議一下後續之事。”
侯君集開口說道:“慕容順並不知曉伏允的去向,我在葛米倫的夫人身上用了些手段,她招出伏允率五千殘兵逃進了突倫磧,我猜應是想穿越沙漠投奔於闐。”
眾人聞言都默不作聲,茫茫大漠,沒有參照物、沒有水源,若是迷失其中,後果不堪設想。
李靖看著地圖沉思良久,“諸位也都說說想法。”
李道宗率先開口:“大總管,如今我軍已攻下了伏俟城,吐穀渾大軍也被完全擊潰,
伏允的殘兵不過數千,即便真逃到了於闐我也不信他還能東山再起,
何況沙漠之中缺水,還有無法預計的沙暴,晝夜溫差又是極大,最好不要冒險。”
眾人都紛紛點頭讚同,侯君集猶豫良久,終是下不了決心,
“我軍即使追擊也隻能以少量輕騎進兵,沙漠之中伏允定然比我軍更熟悉地形,確實危險重重,
若是再遭伏擊,極有可能全軍覆沒,隻是可惜,到嘴的鴨子居然飛了。”
“正則可有話說?”見秦浩與契苾何力竊竊私語,李靖開口問道。
“稟大總管,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如今已到了收尾階段,總得試上一試。
我有意與契苾何力一起領軍追擊,以一月為限,屆時大總管也應當解決完了吐穀渾的潰敵,
時候一到,無論成與不成,皆會按時返回。”
李大亮有些擔心,欲言又止,想起了秦浩與契苾何力最初好像就商量過戰局,心中琢磨著行動的風險。
薛萬均抱拳開口:“大總管,末將一時不查乃致損兵折將,請允我隨秦都護一同去,戴罪立功。”
李靖伸手製止道:“你傷勢未好,沙漠之中太過凶險,不適合同去,否則可能成為行軍的負擔。”
轉頭看著秦浩的眼睛:“正則,沙漠中最難的便是辨別方位和尋找水源,你如何能保證到期返回?”
“契苾何力於東突厥時曾多次在沙漠中穿行,另麾下有三十名回紇向導,他們能以駱駝蹄印辨沙丘走向,夜觀天狼星定方位。
我也有許多野外經驗,對環境變化的觀察旁人皆不能及,此事大總管不必擔心,隻怕尋不到伏允的蹤跡,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李靖猶豫良久,心下一狠,“好,多備清水,一月便回,不得違令,否則軍法處置。
令,李大亮、薛萬徹沿沙漠北緣搜索五百裏,若無伏允蹤跡便即刻返回,其餘眾將隨本總管掃清殘敵。”
契苾何力癡癡的望著秦浩,終於明白了當初召自己來的目的,心中湧起無限的感激之情。
五月初六,大安宮垂拱殿內沉香繚繞,李淵身體終是到了大限,李世民悲痛欲絕,握著李淵的枯手,淚流不止。
李淵欣慰的望著二兒,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用盡最後一絲氣力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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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民,你很好,阿耶要走了,善待她們。陵園製度,務從儉約。”李世民含淚應諾?。
那雙枯槁的手從李世民掌心滑落,殿外忽起一陣陰風。原本晴空萬裏卻驟然?烏雲壓頂,雲層如玄甲鐵騎奔湧而來,遮蔽了長安城的輪廓?。
李世民跪地長泣,殿簷下銅鈴齊震,聲似秦王破陣樂戛然而止的殘音?,仿佛在為李淵的駕崩哀鳴不止。
悲傷過後,李世民連發數道旨意,下詔暫停全國娛樂活動,長安城禁屠宰及婚嫁百日。
李孝恭與禮部官員議定的諡號?太武皇帝?,廟號高祖,得到了李世民的認可,下旨祔入太廟並準備大明之舞。
命房玄齡即刻主持修建獻陵,遵照李淵的遺命,遵循漢製,日代月服,將三年喪期壓縮為三十六日,一切務從儉約。
將原屬李淵親衛的千牛衛調離了長安,委派秦瓊暫時接管玄武門的防務,又急召尉遲恭回京統率飛騎營駐守大安宮遺址?。
當夜,長安突降冰雹暴雨,李世民授意太史局宣稱“高祖化龍歸天,風雨相送”,並命閻立本繪製《真龍送殯圖》頒行州縣?。
次日太史局又密奏“紫微晦暗,熒惑守心”暗示帝星動搖,李世民焚其奏疏,並狠狠臭罵了李淳風一頓。
三日後,李淵的堂侄李瑗及舊部十餘人?因“勾結隱太子餘黨”的罪名被李世民誅殺。
尹德妃、張婕妤在宮中瑟瑟發抖,深知自己曾經數次陷害過李世民,必然難逃一死。
長孫於病榻之上再次乞求李世民兌現承諾,終是護住了二人,李世民將二人幽禁於永安宮,二人亦是感激涕零。
宇文昭儀??、崔太妃、張寶林皆因有子封王,隨子就藩,李世民下旨封最小的幼弟李元嬰為滕王,其母柳寶林也得以保全。
其餘無有子嗣的妃嬪皆被強製削發為尼,李治以薛婕妤曾擔任過自己的老師苦求不齜,仍未得同意,最終也隻得遁入空門?。
治喪期間,群臣請求李世民按照李淵的遺詔處理政事,李世民拒絕,下旨由太子李承乾監國。
並親率百官為李淵守靈太極殿,每日晨昏哭臨,長孫連受親人過世的打擊,悲傷過度,引發了舊疾,
李世民忙得焦頭爛額,一麵尋孫思邈入宮診治,一麵命李靖盡快攜大軍返京,還特意點了秦浩的名。
沙礫如刀,烈日灼空,所有的蹤跡都被風沙抹去。
秦浩與契苾何力率三千精騎裹著防風麵巾,馬蹄裹布,進入了沙漠之中,
秦懷道罵罵咧咧:““伏允這個狗日的居然燒盡了野草遁入突倫磧,待尋到了必斬他的狗頭!”
王朝勸道:“還是少說些話吧,所有費氣力的事都不要做,就跟緊駙馬便好,我們定能成功。”
秦浩點了點頭:“盡人事,聽天命,繼續前進。”
十日後,沙暴驟起。天地混沌如巨獸之口,秦浩忽的扯住契苾何力的韁繩:“將軍且慢!此處沙紋似曾相識......”
翻身下馬,指尖劃過沙地裂痕,“半日前我們曾在此處繞了圈!”
契苾何力瞳孔一縮,有些狐疑,薛禮開口:“表兄有極強的觀察力,定然不會有錯。”
契苾何力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但是此時也沒功夫判斷路徑,
隨即下令全軍以鐵盾圍成圓陣,戰馬首尾相抵,硬扛過了這場遮天蔽日的沙暴?。
又過五日,水囊空癟。將兵個個嘴唇皸裂滲血,幹糧也難以下咽,有些戰馬也哀鳴著跪倒。
秦浩忽見一士卒癱坐沙中,刀尖已抵住馬頸,連忙大喝一聲:“住手!”
契苾何力也趁勢上前一把奪過了刀,罵道:“刺股放血,可飲三日;若割頸取血,馬立時斃亡!”
眾目睽睽之下,契苾何力手持匕首刺入馬腿的靜脈,以皮囊接住暗紅的液體,“每騎日飲半升,便可續命!”
說完仰頭灌下腥膻的馬血,啞聲道:“正則,看來天命不在我等啊!”
秦浩也喝了口馬血,拍了拍契苾何力的肩膀,大聲鼓勵:“伏允他們能在沙漠生存,我們也可以,我們準備得充足尚且如此艱難,
說明伏允他們必然紮營在了有水源的地方,隻要尋到了他的營地,我們也就尋到了生機。”
五日後晨曦,秦浩忽然盯住沙丘中的一處陰影高興呼喊:“有甲蟲!我們這回有救了!”
眾人盡皆茫然,便見秦浩一個箭步撲向一處凹陷之地,指腹撚起濕沙仔細查看,興奮喊道:“就在此地,大家一起用力挖呀!”
契苾何力雖然不解,仍帶頭以刀鞘刨沙,待眾人挖到了三尺之下,果然看見有濕泥滲出,
頓時個個奮勇,不多時便見有渾濁的水從地下滲了出來,眾人這下全都驚呆了,紛紛用皮囊灌水。
秦浩抹去臉上泥漿,笑著解釋:“括地誌上記載,甲蟲的背甲沾露,沙紋又曲如蛇形,此乃古河道殘跡的描述,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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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苾何力重重拍了一下秦浩的肩膀,甚是激動:“哈哈哈,我以為隻有草原男兒方知風沙,不料正則竟能通曉大漠天機!!”
秦浩也不無感慨:“這回還真是要多謝魏王殿下了!一部括地誌竟然讓我們於絕境逢生,
休息了一陣,眾人商議,伏允若是紮營在水源之地,離此處定然不遠,秦浩決定分成兩隊沿前方兩側搜尋。
行了兩日,大漠的天氣突生變化,秦浩見雲層的裂隙透出金光,指向天際盤旋的禿鷲,
詢問契苾何力:“此鳥必循腐屍而行,定然是發現了獵物才會在此出現,將軍可能判斷出伏允的大致方位?”
契苾何力凝目向天空望去,過不多時,臉現喜色:“正則,依我判斷應在西北方向,或許不遠。”
眾人打起精神,調轉了方向,傍晚時分,秦浩伏在一處沙丘頂端,瞳孔微縮:“看,前方三裏之處,有篝火!”
契苾何力從望遠鏡中順著望去,隻見吐穀渾殘軍正圍火宰羊,一頂牙帳赫然矗立。
心中的激動之情無以言表:“正則,我們真的成功了,距離有些近,不能再等,若被發現了伏允老兒又得逃跑。”
秦浩滿臉帶笑:“這就叫皇天不負苦心人,咱們兵分兩路。我帶千人繞至西側的沙丘,以哨音為號,兩麵夾擊!這回他要是還能跑掉,我們兩個也別回去了,丟不起那人。”
兩隊精銳從側翼風馳電掣般湧出,馬蹄踏過地麵,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吐穀渾的將士慌忙四處張望。
一聲號角尖銳刺耳地劃破夜幕,吹號的哨兵尚未來得及發出驚呼,就被秦浩一箭貫穿了咽喉。刹那間,無數利箭如雨點般落下,吐穀渾營中頓時一片大亂。
伏允手中的羊肉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一臉的震驚與錯愕。無論如何沒有料到自己都逃至了大漠腹地,唐軍竟仍窮追不舍,這群人簡直瘋魔了!
倉皇之中,連水都顧不上帶,更遑論妻子兒女,匆忙帶著親兵向遠處遁去。
秦浩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緊緊鎖住前方的牙帳。忽然,一匹黑馬如離弦之箭,領著一小隊人馬向遠處逃竄。
眼中寒光一閃,雙腿有力地一夾雪影的馬腹:“雪影,這回可全指著你了!仁貴,跟我衝!”
契苾何力帶領大軍勢如破竹掃清前方的障礙。秦浩一馬當先,猶如一道白色閃電劃破戰場的陰霾,
吐穀渾士兵麵對這如潮水般的攻勢,早已心驚膽寒,提不起一絲鬥誌,紛紛四散奔逃,
戰場上,到處都是士兵們的淒慘哀號,血腥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令人窒息。
眼見身後的秦浩越追越近,恐懼愈發濃重,漸漸心如死灰,伏允隻感覺自己的大限將至。
緩緩扯了扯韁繩,減緩了馬的速度,漸漸停在了原地。隨後調轉馬頭,怨毒的目光如毒蛇般盯著秦浩。
“秦駙馬,既然你決意要取我性命,我以吐穀渾可汗之名,請求與你決一生死!”
秦浩聞言,迅速喝住正欲抽弓的薛禮,沉聲道:“他畢竟也是個人物,我成全他。你為我掠陣。”
說罷平舉長槍,眼神堅定,輕輕夾了一下馬腹,雪影立刻心領神會地逐漸加速。
伏允見狀更加瘋狂,聲嘶力竭地高喊著吐穀渾語,
雙手奮力揮舞著手中的狼牙棒,雙目因憤怒和絕望而變得猩紅,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
李靖在大帳中來回踱步,滿心後悔,李道宗輕聲勸道:“大總管,正則吉人自有天相,定會無事的。”
李大亮長歎口氣,一言不發,薛萬均薛萬徹則有些哀傷,為秦浩的結局感到不值。
侯君集開口說道:“大總管,一月期限已過,秦駙馬或許隻是耽誤了時日,可能已在返程的路上,
我們不能在原地等待,陛下的旨意是讓我們結束戰事,盡快回京啊。”
李靖眼眶濕潤,無比難受,頹然坐下發號施令:“李大亮領精兵五千留下為慕容順助勢,其餘諸將隨老夫退兵返京。”
馮雲闖進大帳,大聲喊道:“大總管,夫君一定會回來的,不能走,他一定會回來的。”
侯君集眉頭緊皺,看了眼李靖,無奈開口:“大總管,這女子......”
李靖看了眼馮雲,歎了口氣:“薩孤吳仁,將馮小將送回營帳去。”
馮雲坐在帳前的草地,呆呆的望著一閃一閃的星星,心中憋悶:“夫君,你怎麽回事啊?大軍都要走了,你怎麽還不回來?
我是該在這裏等你還是咋弄,又不讓人家跟著你去,總是這樣不守承諾,這裏還不能洗澡,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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