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維州當然也能聽出方昊的意思。
    不過在本朝知縣沒有判處死刑的資格，必須上報州府，州府再上報按察使司，按察使司上報刑部，刑部批準，大理寺複核、都察院監察之後，才可能執行死刑。
    “侯爺，卑職就算是知縣也無法勾決人犯.......”
    方昊打斷他的話，“你都知道，本侯難道不清楚？”
    吳維州詫異地看向他。
    “這些人做下如此惡事，當眾抽他們幾十鞭子，以解民怨難道不行嗎？”
    這樣做並不違法，屬於知縣的權限範圍內，吳主簙暫知縣事，倒是可以做。
    “那侯爺認為什麽時候明正典刑最好？”
    方昊見他認下了，臉色好看了些許。
    “現在就去，中午在南通河邊執行，杜巡檢，你負責戒嚴，防止百姓亂扔東西。”
    杜濤微微一怔，知道那些人估計都活不了了，否則不會特意交代。
    “是，侯爺！”
    方昊又看向呂典使，“呂大人輔助好吳大人，通告全城，午時三刻前必須完成。”
    “是，侯爺！”
    呂典使躬身領命。
    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百姓聽說奸殺顧芝蘭的罪囚被押往南通河邊行刑，爭先恐後地出城觀看。
    此時南通河邊的河灘上，也就是顧芝蘭陳屍的位置附近，顧天翊安排人在立木樁。
    杜濤帶著手下將人攔在十幾米外，河風很大，吹得人臉頰生痛，但是人不但沒有減少，隨著時間的推移，反而越來越多。
    方昊在遠處觀看，馮老和東哥守在邊上。
    楊維忠那天被王德彪撞傷，現在還躺在床上，馬懷恩帶著些侯府仆從在身前侍候。
    朱勝小跑過來。
    “侯爺，都安排妥當了。”
    方昊點點頭，“那幾家豪紳查出來了嗎？”
    朱勝指向斜對麵不遠處一群人，“都在那裏，一共有三家，分別是周記綢緞鋪的周家，大通米行的袁家以及安溪茶莊的宋家，他們昨夜就派人去祁州府送信，現在想必那邊的人已經快到了。”
    方昊道：“等他們到了就開始。”
    “是！”
    朱勝躬身下去。
    他們看斜對麵時，那邊的人也在看他們。
    三家以前因為餘殷祖在，燕南都司付雪龍瞧不上他們，餘殷祖逃走後，章亭縣沒有了人，王德彪便打算將他們納入進來。
    三家早就想抱燕南都司付雪龍的大腿了，彼此一拍即合，王德彪承諾到時候將縣衙的主要位置以及兩個巡檢司都交給三家的人，這讓三家十分興奮。
    可是高興沒幾天，王德彪就被方昊殺了，手下也全部被抓。
    三家開始害怕了，急忙派人去祁州府報信，期望能將七十八人救走。
    周炳昌不斷看向城門方向，按照路程來說，那邊要是快馬加鞭的話，現在也該到了。
    “周兄不必擔憂，那些衙役我們都打點好了，看上去重，實際並不厲害。”
    一邊的大通米行東家袁振邦見他如此焦慮，忍不住道。
    安溪茶莊的宋楷笑道：“袁兄說的是，沒什麽好擔心的，等州府的人來後，自然問題就解決了，得罪了燕南都司府，吳維州和呂斌兩個小醜估計蹦躂不了多久。”
    他的笑容裏帶著一絲嫉恨。
    當初典使之位本來應該是他家的，卻被呂斌占據了，這讓他一直心裏不痛快。
    周炳昌想想也是，臉上愁容消散，浮現出一縷笑意。
    接近午時的時候，張清、伍大牛帶領衙役押解七十八名罪囚過來。
    他們身上很髒亂，上麵沾滿了爛菜葉子、泥巴各種東西。
    就連押解他們的衙役也沒幸免。
    用了一刻鍾時間，衙役才將人綁在木樁上。
    七十八根木樁樹立在河灘上蔚為壯觀，每根木樁前都有兩名衙役。
    一人持鞭，一人持刀戒備。
    在木樁前方有張文案，吳維州坐在正中位置，呂典使坐在左側。
    呂典使先公布了七十八人的罪行，現在隻等吳維州發令行刑。
    在吳維州和呂典使的視角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方昊，見他點頭，吳維州從簽筒裏抽出簽令甩出。
    “行刑！”
    一聲令下，七十八名衙役揮動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向對麵綁在木樁上的罪囚。
    慘叫聲此起彼伏，現場的百姓紛紛叫好。
    張清和伍大牛卻皺了皺眉，衙役的那些手段如何能瞞過兩人的眼睛，但是見到七十八名衙役全都如此，他們也不好說什麽。
    畢竟這是慣例，衙役得了好處，自然得做事，他們雖然是頭，卻不能阻斷手下弟兄們的財路。
    正在這時，遠處岸邊傳來馬蹄聲。
    十幾騎從南城門方向飛速而來，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住手，快快住手！”
    聽到聲音，那些正在執行鞭刑的衙役紛紛停下來。
    很快，十幾騎就到了河灘上。
    吳維州和呂斌見到為首的人，心中一驚，從座位上起身，走過去躬身道：“卑職見過厲通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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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正行從馬上下來，很不客氣指著場上的人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什麽事要聚集如此多百姓，萬一出了事你們誰能擔當得起！”
    通判是正六品，品級還在知縣之上，乃一州知府的副手，位階在同知之下，但是權利極大，由天子親定，用來製衡知府的，權柄極大。
    別說吳維州不過是主簙代行知縣事，就是真正的知縣在其麵前也要矮上一頭。
    “卑職不敢，其中有些緣由，請通判大人聽卑職分說。”
    吳維州急忙解釋。
    厲正行道：“不用說了，這裏的事本官已經知道，這次過來就是將它們轉送州府，你讓人將他們都鬆綁了。”
    “這......”
    吳維州瞥向側麵不遠處的方昊。
    見他點頭，當即道：“卑職遵命。”
    說罷轉頭向身邊的人吩咐，“去，將上麵的人都解開，全部轉送州府。”
    他的聲音很大，在場的人都聽到了。
    周、袁、宋三家全都露出笑容。
    袁振邦道：“你看，我說了隻要州府來人，他們就沒事了吧！”
    周炳昌和宋楷連連點頭稱是。
    被綁在上麵七十八名燕南都司府親兵同時鬆了口氣，嘴角勾起，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孫靜安心道隻要離開了章亭縣，那麽他們就不會有事了，到時候再找那章亭侯報仇不晚。
    他看向遠處方昊的身影，眼中透出無盡的怨毒。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不能放他們走，這些狗官狼狽為奸，放他們走了就沒辦法給他們定罪了！”
    “對，不能放他們走。”
    “砸死他們。”
    “砸死他們.....”
    幾乎是頃刻間原本平靜的人群騷亂起來，不知是誰第一個向七十八名燕南都司府親兵扔出石頭。
    接著一個個石頭扔向木樁，嚇得那些替罪囚鬆綁的衙役落荒而逃。
    這要是被砸死了找誰說理去！
    厲正行被眼前一幕驚呆了，慌亂地指著對麵人群，“快，快讓他們住手....”
    吳維州也是麻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呂典使和杜濤相視一眼，兩人心說果然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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