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軍大營，中軍帳內。
    袁紹麵色鐵青，手中的令箭幾乎要被折斷。許攸跪在地上，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麵，不敢抬頭。
    “你說！”袁紹的聲音低沉而壓抑，“我給你這麽多精兵，你蔣義渠兩人說去就去，說敗就敗！你可知這是我軍不容有失的力量！？”
    許攸渾身顫抖，聲音嘶啞“陛下，曹操有備，是我之過。然……然曹軍亦已疲敝，我軍雖敗一陣，主力未損，尚可再戰！”
    田豐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子遠之策非謬，隻是曹操奸詐，提前設伏。兵法有雲，‘兵半渡可擊’，我軍已渡其半，奈何天不佑我。如今之計，不宜再輕舉妄動，當堅守營壘，另尋戰機。”
    袁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他知道田豐說得對，但驕傲如他，怎能輕易承認失敗？他緩緩放下令箭，沉聲道“傳令，全軍堅守，無令不得出戰。許攸！”
    許攸猛地抬頭“臣在！”
    “你暫且戴罪立功，去後營安撫傷兵，配合蔣義渠等人整頓潰軍。若再有差池，休怪我無情！”
    “謝陛下不殺之恩！臣必效死力！”許攸如蒙大赦，叩首起身，退了下去。
    與此同時，曹營之中，氣氛同樣凝重。
    曹操披著一件素色披風，站在營帳外，望著北方袁軍大營的方向。夜風拂過，他鬢角的幾縷白發微微顫動。
    “陛下，”荀彧走來，遞上一杯熱茶，“袁軍夜襲雖被我軍擊退，但我軍亦有傷亡。更重要的是，軍中糧草……最多隻夠十日之用了。”
    曹操接過茶，卻沒有喝，隻是望著杯中晃動的茶水，沉聲道“十日……足夠了。”
    “陛下的意思是？”
    “袁紹新敗，士氣受挫。我料他短期內不敢再來。我們趁此機會，加固營防，同時……派人去查探袁軍的糧道。”曹操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他能來燒我的糧，我為何不能去斷他的？”
    荀彧會意，點頭道“陛下英明。”
    接下來的三日，雙方都沒有大的動作。
    袁軍在營前築起了高高的望樓，增加了巡邏的頻次。許攸則在後營忙碌著，他親自為傷兵包紮，安撫他們的情緒，甚至拿出自己的私銀，雖然沒多少錢了，給陣亡將士的家屬送去撫恤。他知道，這是他贖罪的唯一方式。
    而曹軍，則在曹操的命令下，瘋狂地加固營壘。壕溝挖得更深了，鹿角插得更密了，營牆上也添了一層又一層的木柵。同時，曹洪率領的一支輕騎兵悄然出營，消失在通往北方的官道盡頭。
    第四日清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袁軍的號角聲便驟然響起。
    “報——！曹軍在營前挑戰！”
    袁紹正在用早膳，聞言不禁冷笑“曹操這是想激我出戰？傳我將令，全軍列陣，隨我出營！”
    田豐急忙勸阻“陛下，不可！曹操此來，必有詭計！”
    “詭計？他糧草將盡，是狗急跳牆！”袁紹將手中的筷子一摔，披上鎧甲，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營帳。
    袁軍大營的大門緩緩打開，數萬大軍如潮水般湧出，在曠野上列成一個巨大的方陣。袁紹騎著一匹烏騅馬，立於陣前，目光如刀，直視對麵的曹軍。
    曹操也親率大軍出營。他的兵力雖少，但軍陣嚴整，士兵們的眼神中透著一股死戰到底的決心。
    兩軍對壘，中間隻隔著數百步的距離。空氣中彌漫著戰馬的嘶鳴和士兵們沉重的呼吸聲。
    “曹操！”袁紹策馬向前幾步，高聲喝道，“你我對峙日久，百姓受苦。今日，你我就在此決一死戰，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曹操微微一笑，策馬上前，回應道“袁本初，我說我沒殺你兒子，你不信，非要興兵相向。今日之戰，非為你我，乃為天下蒼生！若你願退兵歸順大魏，我願保你冀州之地。”
    “哈哈哈！”袁紹大笑，“曹操，你少來這套！今日我必擒你，獻於我愛子的墳墓之前！”
    話音未落，袁紹猛地一揮令旗。
    “擂鼓！進軍！”
    霎時間，袁軍陣中鼓聲如雷，數萬步兵在盾牌的掩護下，邁著整齊的步伐，向曹軍陣地緩緩壓去。騎兵則在兩翼展開，如同兩隻巨大的翅膀，準備隨時包抄。
    “弓弩手，準備！”曹操冷靜地下令。
    曹軍陣前的弩兵們立刻舉起了手中的大黃弩，箭頭在晨光下閃爍著森冷的光芒。
    “放！”
    隨著一聲令下，箭雨如蝗蟲般撲向袁軍。袁軍的盾牌上瞬間插滿了箭矢，但他們並未停下腳步，依舊在前進。
    “再放！”
    第二輪箭雨落下，依舊沒能阻止袁軍的推進。
    “鹿角！”曹操的聲音依舊平靜。
    早已準備好的曹軍士兵，將手中的巨大鹿角推向壕溝邊緣，牢牢地固定住。
    第一排袁軍士兵終於衝到了壕溝前。他們用手中的長槍試圖撥開鹿角，但鹿角上的尖刺死死地卡住了他們的武器。就在這時，曹軍陣中的投石車開始發力，巨大的石塊呼嘯著砸向袁軍密集的人群，瞬間砸倒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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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鋒！”袁紹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下令騎兵出擊。
    兩翼的袁軍騎兵接到命令，如離弦之箭般衝向曹軍的側翼。
    “李典！樂進！”曹操厲聲喝道，“率你部，迎擊！”
    “得令！”兩員大將齊聲應道，各自率領一支騎兵，迎了上去。
    曠野上，騎兵的碰撞聲、戰馬的嘶鳴聲、士兵的喊殺聲交織在一起，仿佛一曲悲壯的戰歌。
    樂進，一馬當先，連挑三名袁軍騎士落馬。李典則沉穩如山，指揮著部下結成小陣，將袁軍騎兵的衝擊力一點點化解。
    然而，袁軍騎兵數量上的優勢是巨大的。曹軍騎兵雖然奮勇抵抗，但漸漸被逼得向後退去。
    “陛下，側翼危急！”荀彧焦急地喊道。
    曹操的目光緊緊盯著戰場，他知道，此時絕不能亂。他深吸一口氣，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夏侯淵！”
    “末將在！”
    “率你部，從右側迂回，襲擊袁軍騎兵的後陣！”
    “得令！”夏侯淵領命，率領一支精銳步兵，悄無聲息地從右側的樹林中穿過，繞到了袁軍騎兵的後方。
    當袁軍騎兵正全力衝擊曹軍正麵時，突然從背後傳來了一陣喊殺聲。夏侯淵率軍如神兵天降，衝入了袁軍騎兵的後陣，瞬間將其打亂。
    李典和樂進見狀，立刻抓住機會，率軍反擊。前後夾擊之下，袁軍騎兵陣腳大亂，開始四散奔逃。
    “好！”曹操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的光芒。
    然而，就在這時，戰場的另一側傳來了新的危機。
    “報——！袁軍大將張合，率軍突破了我軍左翼防線！”
    曹操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張合是袁紹麾下少有的猛將，他的突破意味著曹軍的防線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曹真！”
    “末將在！”
    “你去，務必堵住缺口！”
    “得令！”曹真領命，帶著他的部曲，拚命地向缺口處跑去。
    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袁軍雖然騎兵受挫，但步兵主力已經抵達曹軍壕溝前，開始瘋狂地填溝。張合的突破更是讓曹軍雪上加霜。
    曹操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必須親自上陣，穩定軍心。
    “諸將聽令！”曹操高舉佩劍，厲聲喝道，“隨我殺！”
    說罷，他策馬揚鞭，帶著自己的親衛隊，直接衝入了戰場。
    “陛下！”荀彧大驚失色，但此時他已無法阻止。
    曹操的親衛隊都是百裏挑一的精銳，他們如同一把尖刀，直插袁軍步兵的陣列。曹操一馬當先，手中的佩劍閃爍著寒光，每一次揮砍，都伴隨著一聲慘叫。
    “是曹操！”袁軍士兵們看到曹操的旗號，頓時沸騰起來，紛紛向他圍攏過去。
    “保護陛下！”典韋怒吼一聲，手持大刀，擋在曹操身前，如同一尊不可逾越的鐵塔。
    戰場上，雙方的主帥都殺紅了眼。袁紹看到曹操親自上陣，也怒吼著率軍壓了上來。
    這是一場真正的血戰。沒有技巧，沒有陰謀，隻有最原始、最殘酷的拚殺。
    時間一點點過去，太陽從東方升到了正中，又漸漸向西傾斜。戰場上的屍體堆積如山，鮮血染紅了大地，甚至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袁軍雖然攻勢猛烈，但曹軍的防線如同一條頑強的鋼鐵之鏈，始終沒有被徹底擊潰。曹真最終成功堵住了缺口，張合的部隊被死死地擋在了防線之外。
    而在另一側，夏侯淵、李典和樂進合力，終於將袁軍的騎兵徹底擊潰，開始轉過頭來支援步兵。
    袁紹看著戰場上膠著的局麵，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絲不安。他原本以為，憑借兵力優勢，可以一舉擊垮曹操。但他沒想到，曹軍的抵抗會如此頑強。
    “陛下，”田豐策馬來到袁紹身邊，聲音有些沙啞，“將士們已經激戰了兩個時辰，疲憊不堪。曹操雖險，但我軍亦已力竭。再打下去，恐難有勝算。”
    袁紹沉默了。他看著那些正在浴血奮戰的士兵，他們的臉上布滿了塵土和鮮血，眼神中既有恐懼，也有瘋狂。他知道，田豐說得對。再這樣拚下去，隻會是兩敗俱傷。
    “罷了……”袁紹終於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甘，“鳴金收兵。”
    “收兵？”田豐有些驚訝地看著袁紹，他沒想到袁紹會做出這個決定。
    “今日之戰，你我未分勝負。”袁紹望著遠處正在指揮作戰的曹操，沉聲說道，“來日方長，我們戰場上再見。”
    隨著袁軍的號角聲響起，正在進攻的袁軍士兵如釋重負，開始有序地向後撤退。
    曹操聽到了袁軍的號角聲，也緩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望著正在撤退的袁軍，眼中沒有喜悅，隻有深深的疲憊。
    “陛下，要追擊嗎？”夏侯淵策馬來到曹操身邊，問道。
    曹操搖了搖頭“不必了。我軍也已力竭。傳令，全軍回營休整。”
    “是。”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戰場上，給這片慘烈的土地鍍上了一層詭異的光芒。雙方的士兵都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各自的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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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軍大營內，袁紹坐在營帳中，一言不發。帳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主公，今日之戰，雖未取勝，但也未敗。”郭圖小心翼翼地說道，“曹操的糧草已盡，不出三日，他必不戰自退。”
    袁紹沒有說話，隻是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退下。
    眾人離開後，許攸走了進來。他手中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
    “主公，這是屬下親自為您熬的參湯，您辛苦了一天，喝點補補身子。”
    袁紹抬起頭，看了許攸一眼，接過湯藥，喝了一口。
    “子遠，今日之事，你怎麽看？”
    許攸沉吟片刻，道“主公，曹操雖悍，但我軍實力仍在。今日之戰，雙方都已筋疲力盡。依屬下之見，我軍當堅守不出，與曹操對峙。他糧草不濟，必不能久持。屆時，我軍再以奇兵襲之，可一戰而定。”
    袁紹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傳我將令，明日起，全軍堅守營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戰。”
    “遵命！”
    與此同時，曹營中，曹操也在與眾謀士商議。
    “陛下，今日一戰，我軍雖守住了防線，但傷亡慘重。袁紹勢大，不可久耗啊。”荀彧憂心忡忡地說道。
    曹操點了點頭“朕知道。但袁紹今日受挫，短期內必不敢再來。我們還有時間。”
    “可是，我們的糧草……”
    “已經派人去催了。”曹操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守住這裏。官渡，絕不能丟！”
    夜深了，雙方的大營都陷入了沉寂。隻有巡邏的士兵在營中走動，發出輕微的腳步聲。
    然而，在這片沉寂之下，新的陰謀和較量正在悄然醞釀。
    第二日清晨，曹操收到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成功了！曹洪率領的輕騎兵在故市一帶，成功地燒毀了袁軍的近千車糧草。
    “好！好！好！”曹操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曹洪立了大功！”
    “主公，如此一來，袁紹的糧草也將告急。”荀彧興奮地說道，“不出十日，他必退！”
    曹操點了點頭，但他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了。
    “荀彧，你可別忘了，我們的糧草，也隻夠十日之用。”
    荀彧的笑容也僵住了。
    “主公，那我們……”
    “賭一把！”曹操的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十日之內，若袁紹不退，我親自率軍，與他決一死戰！”
    而在袁軍大營，袁紹也收到了糧草被燒的消息。
    “什麽？！”袁紹猛地站了起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又是曹操！又是他！”
    “主公息怒！”田豐連忙上前，“糧草雖失，但我軍根基未動。我們還有足夠的糧草支撐半月。曹操的糧草已盡，他必比我們先撐不住！”
    袁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傳我將令，加強糧道的防護。同時，派使者去見曹操，約他三日後，在官渡正麵，決一死戰！”
    “陛下，這……”田豐大驚，“曹操糧草已盡，我們隻需堅守，何必……”
    “夠了！”袁紹厲聲打斷田豐，“我袁本初，豈會畏敵不戰！三日後，我要讓曹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實力！”
    田豐看著袁紹決絕的眼神，知道再勸無益，隻得拱手退下。
    三日後，官渡前線。
    雙方的大軍再次列陣於曠野之上。這一次，雙方都沒有任何的試探，直接擺出了決戰的架勢。
    “陛下，袁紹這是瘋了嗎？他明知道我們糧草已盡，還主動來戰？”荀彧不解地問道。
    曹操的目光緊緊盯著對麵的袁軍，沉聲道“他是想逼我在糧草耗盡之前決戰。他想賭，賭我軍士氣已衰。”
    “那我們……”
    “奉陪到底！”曹操的眼中閃爍著無畏的光芒，“傳令，擂鼓，進軍！”
    鼓聲震天，雙方的大軍同時向前推進。這一次，沒有任何的花巧，就是純粹的實力碰撞。
    步兵對步兵，騎兵對騎兵，箭雨對箭雨。戰場上的喊殺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比上一次更加激烈，更加慘烈。
    曹操和袁紹都親自上陣，他們的身影在亂軍之中格外顯眼。每一次他們的出現，都會引發一陣瘋狂的廝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雙方的士兵一批批倒下，又有一批批衝上去。沒有人後退，因為他們知道，這是最後一戰。
    夕陽再一次西下，金色的餘暉再次灑在這片戰場上。雙方的旗幟都已殘破不堪，士兵們也都精疲力竭。
    袁軍的攻勢漸漸慢了下來，曹軍的防線也搖搖欲墜。
    “陛下，我們快撐不住了！”夏侯淵渾身是血，來到曹操身邊，聲音嘶啞地說道。
    曹操看著那些依舊在拚命抵抗的士兵，心中湧起一股悲壯之情。他知道，他們已經盡力了。
    “夏侯淵，傳我將令……”曹操的聲音有些沙啞，“鳴金，收兵。”
    “陛下！”夏侯淵大驚，“我們再堅持一下，也許……”
    “夠了。”曹操搖了搖頭，眼中充滿了疲憊，“再打下去，我們就全軍覆沒了。”
    “是……”夏侯淵含淚應道。
    隨著曹軍的號角聲響起，正在浴血奮戰的曹軍士兵如潮水般退了下來。
    袁紹看到曹軍撤退，並沒有下令追擊。他知道，自己的軍隊也已經到了極限。他望著正在撤退的曹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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