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布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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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裹挾著沙礫,如同無數細小的利刃,拍打著窗欞,發出沙啞而刺耳的聲響。我坐在案前,膝蓋的刺痛愈發清晰,仿佛有無數根針在不斷紮入。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告訴我,跪坐是陳朝獨有的待客禮,甚至連縣令審案時都要如此正襟危坐。這種姿勢,早已成為一種無形的枷鎖,束縛著每一個陳朝人的身體與靈魂。
    門軸發出細微的呻吟,牛大貓著腰閃了進來,寬厚的脊背幾乎堵住了整個門框。他手裏提著一隻竹簍,粗布短打上沾滿了草屑。燈光在他黝黑的臉上投下陰影,平日憨厚的眉眼此刻繃得死緊,仿佛隨時都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朔哥兒,我聽衙役們議論過你的事,你當真要接這要命的差事?”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擔憂。
    我蘸著茶水在案幾上畫圈,茶水在木案上暈開,如同我此刻混亂的思緒。“晌午在縣衙,王縣令說我借他名頭欺騙於他,要當堂打殺我。三十殺威棒下來,這身子骨怕是熬不過三更天。”我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
    “狗娘養的!”牛大蒲扇似的手掌猛地拍在矮幾上,震得陶碗跳起半寸高,茶水灑了一地。“俺這就去掀了那狗官……”
    “噤聲!”我猛地拽住他的袖口,指節抵在唇邊。簷角的銅鈴叮當亂響,遠處傳來巡夜衙役的梆子聲。我屏住呼吸,待那聲響漸遠,才壓低嗓子道:“我說能布陣求雨,才換來幾日陽壽。”
    牛大的瞳孔驟然收縮,喉結上下滾動,仿佛在努力吞咽著什麽。“你……你莫不是要學張天師?二年前他在城隍廟設壇,叫雷劈得焦黑……”
    “所以需要這個。”我抓起一把香灰,在掌心碾磨。細碎的顆粒簌簌飄落,一股香灰獨有的檀香味鑽進鼻腔。方才托衙役尋來的各種所需之物就放在案幾上,黃紙、朱砂、香灰,每一樣都顯得格外刺眼。
    門外忽然響起腳步聲,一名年輕衙役端著漆盤躬身而入,青瓷碗裏的米湯晃出圈圈漣漪。“先生要的東西。”他眼角餘光掃過案幾上散落的黃紙朱砂,神色愈發恭敬。
    待房門重新合攏,我低聲說道:“牛大,你去把香灰放入清水拌勻,記住一定要多攪拌,然後用麻布多濾幾遍,直到水變清為止。”
    牛大傻子捧著瓷碗的手在微微顫抖,卻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朔哥兒是要裝神弄鬼?”
    “這叫人工降雨。”我蘸著米湯在桌麵勾畫,試圖用最簡單的語言解釋:“大火焚燒青木樹枝,局部產生大量水蒸汽,焚燒所產生的煙灰作凝結核……”見他滿臉茫然,我改口道:“總歸要讓百姓看見雲氣聚攏,風起雷鳴。”
    燭芯爆出一朵燈花,將我倆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牆上,恍若皮影戲裏牽線的人偶。我抬起頭,眼神堅定而深邃,仿佛能穿透這黑暗的夜空,看到黎明的曙光。
    與此同時,縣衙書房內,一縷龍涎香從鎏金狻猊爐中嫋嫋升起,彌漫在整個房間。王縣令坐在案前,摩挲著一枚和田玉扳指,忽明忽暗的燭光在他鷹鉤鼻兩側拉出深壑。屏風後轉出一個山羊須紋士,玄色直裰上銀線繡著卷雲紋,顯得格外莊重。
    “大人真要陪那小子胡鬧?”張師爺將茶筅在建盞中打出細沫,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
    茶湯泛起蟹眼紋,縣令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五日前收到家書,隴西十六縣已有半數遭流民洗劫。”他指尖叩擊案上的邸報,“若臨澤縣在我任上生亂,別說調任京兆尹,怕是連項上人頭……”
    “所以需要這場雨。”張師爺奉茶的手穩如磐石,眼神卻透著一絲狡黠,“成則寫入考功簿,敗則問罪周朔那賤民。隻是……”他抬眼望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若天不遂人願?”
    “本官已命人放出風聲,說那小子是得仙翁傳法。”縣令吹開茶沫輕啜一口,“流民現下都聚在城外,哪還有力氣鬧事?”他突然壓低聲音,“庫房裏的陳米,該發黴了吧?”
    張師爺會意一笑:“明日就差人熬成薄粥,施給那些餓紅眼的。”
    梆子敲過三更時,我仍在符紙上畫著。牛大鼾聲如雷,懷裏還抱著裝滿香灰水的陶罐,仿佛那是他最後的寄托。窗外,啟明星忽閃忽閃,像極了監控探頭上的紅點,冷冷地注視著一切。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目光穿透窗戶紙,望向那顆孤獨的啟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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