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將至，大雪封路。
    寧王的大軍剛集結完畢，就被鋪天蓋地的大雪阻斷了南下之路，不得不暫緩對秦沐風的討伐。
    兩方雖暫時休戰，但暗地裏的較量卻愈發激烈。
    “主公，出事了！”
    徐鳳手持兩封密報，步履匆匆地踏入府衙正廳，臉色凝重。
    周朔正伏案批閱文書，聞言抬頭，見徐鳳神色不對，眉頭一皺：“何事？”
    徐鳳將情報遞上，沉聲道：“秦沐風和寧王陳景潤同時出手了。”
    周朔接過一看，臉色驟然陰沉。
    情報上赫然寫著——
    秦沐風下令：江南各州府禁止向代州出售糧食！
    寧王更狠：糧食、布匹、生鐵、食鹽，一律禁售代州！
    “嗬，這兩方不打仗了，倒是一致針對起我們代州來了？”周朔冷笑一聲，手指捏緊情報，指節泛白，“這是要活活掐死我們啊！”
    徐鳳深吸一口氣，迅速分析道：“主公，我們目前庫存的糧食，加上之前剿獲的軍糧，勉強能撐到明年秋收。布匹和生鐵，代州尚能自給自足，暫時無礙。但最大的問題是——”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代州沒有鹽井，食鹽全靠外購。如今兩方同時禁售，百姓無鹽可用，不出三月，必生大亂！”
    周朔眉頭緊鎖，拇指無意識地揉著額頭上那道雷紋，思索片刻，忽然問道：“代州不是靠海嗎？為何不煮海取鹽？”
    徐鳳一怔，連忙搖頭：“主公有所不知，海鹽有毒！前朝曾有人嚐試煮海鹽，結果食用後渾身浮腫，口吐白沫，不出半年便毒發身亡。此後，海鹽便隻用於醃製皮貨，絕不可食用！”
    周朔起身踱到窗前。雪已停了，簷下的冰棱折射著冷光。
    周朔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府衙內可有存鹽？”
    “有一些，但都是以前采購的海鹽和礦鹽，用於鞣製皮革。”
    “去，叫人扛一袋海鹽到廚房。”周朔忽然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轉身繼續吩咐，"再備木炭、細麻布、黃豆。"
    徐鳳大驚：“主公！萬萬不可！海鹽真的會吃死人的！”
    周朔卻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徐鳳啊，你讀過《山海經》嗎？”
    徐鳳一愣：“讀過，可《山海經》隻是……”
    “《山海經》記載，東海之濱，有民煮海為鹽，世代食用，並無異狀。”周朔目光深邃，“若海鹽真有毒，為何沿海漁民安然無恙？”
    徐鳳一時語塞，但仍不放心：“主公，此事非同小可，《山海經》太過久遠，並不可信，更不知其方法，若貿然嚐試……”
    “無妨。”周朔揮手打斷，對一旁的吳風道：“吳統領，去把桂花嫂請來，把這些東西備齊。”
    片刻後，廚房內。
    一袋灰白色的海鹽被倒在案板上，顆粒粗糲，夾雜著些許雜質。
    周朔捏起一小撮，放在舌尖輕輕一舔，眉頭微皺：“鹹中帶苦，確實不如井鹽純淨。”
    桂花嫂是府裏的廚娘，見狀嚇得臉色發白：“朔哥兒！這鹽不能吃啊！”
    周朔不答，親自將鹽塊碾碎，倒入鍋中加溫。渾濁的鹽水泛著詭異的青色，散發刺鼻氣味。
    周朔邊攪拌邊問桂花嫂：“桂花嫂，你可知平日望仙酒樓的雪花鹽從何而來？”
    “不知……朔哥兒，你曾經說過這是絕密，絕對不可以外泄……”
    “以後就不是了，我要讓全代州人，草原人都能吃上那雪花鹽！”
    “真的！要是真的，主公你就是功德無量啊！學生曾調查過，普通老百姓人均壽命短和我們吃的鹽有很大關係！”徐鳳有些不可置信。
    周朔點點頭：“沒想到徐鳳你連這都有涉獵，長期食用市麵上所售之鹽，會重金屬中毒而亡。”
    “重金屬中毒？朔哥兒，這金屬怎麽能讓人中毒？”桂花嫂不解。
    周朔看鹽已溶解差不多了便吩咐桂花嫂，“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桂花嫂幫我把草木灰倒入鍋中！”
    桂花嫂將草木灰倒入鹽水中，鹽水更加混濁發黑。
    "過濾。"周朔示意吳風將麻布蒙在木桶上，鋪上木炭。當褐色的液體緩緩滲出時，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主公，接下來該怎麽做？”徐鳳問道。
    “把過濾好的溶液放入鍋中繼續煮！”
    “煮幹就行了嗎？這麽簡單？”徐鳳不可置信。
    “當然不是，還有最重要的一步，把那盆裏的豆汁倒進去！”
    桂花嫂顫抖著倒入提前磨好的豆汁。奇跡般地，水麵浮起一層灰褐色泡沫。
    周朔用銅勺仔細撇去，鍋中液體漸漸變得清澈。
    一群人瞪大眼睛盯著鍋裏的水一點點的蒸發，鍋底慢慢析出雪白結晶，當剩最後一點水時，“停火！等餘熱蒸發最後一點水份就成了！”
    “主公，最後加的是豆汁嗎？”徐鳳開口問道！
    “不錯。”周朔微微一笑，“海鹽有毒，是因含有雜質，尤其是苦鹵重金屬超標，長期食用嚴重影響人體健康。若用草木灰吸附，再以木炭過濾，加入豆汁析出雜質並撈出，能得純淨之鹽。都嚐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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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嫂半信半疑，不顧餘溫，抓起一把鹽，“朔哥兒，這跟我們酒樓用的鹽一模一樣，一樣的白！”
    桂花嫂捏起一小撮鹽放入嘴中，“朔哥兒，連味道也一樣，純正鹽味，沒有一點苦淽味，原來我們酒樓用的鹽就是這樣做出來的！”
    徐鳳撲到鍋前，指尖沾了些許品嚐，突然熱淚盈眶："主公！這比貢鹽還要純淨！"
    “主公，這鹽比市麵上的青鹽更好，而且製作過程如此簡單，成本也非常低，我們所有人都有可能吃上這麽好的鹽！”
    “既然他們要禁我們的鹽，那就讓他們鹽爛在手裏，徐鳳你和商業部全權負責此事，在代州規劃一塊地專門提純這精鹽，由桂花嫂負責傳授提純之法，做好保密之事！代州，草原優先供應此鹽，價格比最低商品鹽高三文即可，至於不是我們控製區由商業部定價！”
    徐鳳震撼不已：“主公，真把這麽好的鹽定價如此之低！”
    “徐鳳民生之物不可賣高價，成立鹽鐵專營局，直接歸府衙管置，任何私人不可售賣，一經發現嚴懲不貸！你要負責好！”
    “學生必不負主公所托！”
    周朔轉身，目光灼灼：“徐鳳，傳令下去——即日起，代州沿海設曬鹽場，海鹽運往代州秘密提純加工！”
    “主公這樣一來，就不怕被其他勢力偷襲破壞！就算曬鹽場被攻擊也不怕技術泄露！”
    鹽鐵之困，就此破解！
    當眾人還沉浸在喜悅中時，徐鳳卻盯著窗外的積雪出神。
    "還有難處？"周朔注意到他的異常。
    "鹽的問題解決了，可..."徐鳳艱難地開口，"連續三年大旱，代州山林枯死大半。按眼下存柴，還要用柴提純煮鹽，百姓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
    周朔望向遠處光禿禿的山嶺。
    雪地上，幾隻麻雀正在拚命啄食，卻找不到一粒草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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