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線燃燒的嗤嗤聲在黑夜中格外刺耳，火星如同一條毒蛇，蜿蜒著向那堆足以炸塌東門的火藥爬去。
    李思雲的鮮紅披風在夜風中飄舞，她握緊手中的紅綾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再有三寸，"她心想，"三寸之後，一切都將結束。"
    城牆下，敵軍如潮水般湧來。鐵甲碰撞聲、喊殺聲、箭矢破空聲交織在一起。
    李思雲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仿佛要衝破胸腔。她緩緩閉上眼睛，一滴青淚劃過她沾滿硝煙的臉頰。
    "再見了，周朔。"她在心中默念，"希望你以後還能記得我。"
    火星已經爬到了引線最後三寸的位置。李思雲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那震天動地的爆炸。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寒光閃過——
    "錚！"
    一把狗腿刀狠狠斬斷了燃燒的引線。火星四濺，那致命的嗤嗤聲戛然而止。
    "差一點，還好趕上了！"張明遠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珠在火光下閃閃發亮。
    他身後，數千名民兵手持各式武器，眼中燃燒著戰意。
    李思雲猛地睜開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張明遠——民兵統領，此刻卻如天神般降臨。
    "李統領，張明遠奉主公之命前來支援！敵人快上來了，快隨我一起殺敵！"張明遠快速說完，不等回應，已經一馬當先衝向了敵陣。
    李思雲感到一股熱流湧上心頭。
    能活著，誰願意死？
    她轉身對身後疲憊不堪的女兵們高喊："姐妹們，張統領帶領民兵來援，隨我殺！"
    方恬第一個反應過來。
    這個平日裏總是沉默寡言的年輕女兵，此刻眼中卻迸發出驚人的光芒。
    她抹去臉上的血跡，抄起地上的一把橫刀，緊隨張明遠衝了出去。
    "殺——！"
    喊殺聲震天動地。
    張明遠手持樸刀，如猛虎下山般衝入敵陣。他的刀法並不花哨，每一擊都直奔要害。
    一個敵兵舉盾格擋，張明遠卻突然變招，刀鋒一轉，從盾牌下方斜撩而上，那敵兵頓時捂著噴血的喉嚨倒下。
    李思雲的紅綾槍在火光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槍尖精準地刺入一名敵將的咽喉。
    她感到槍身傳來輕微的震動——那是生命消逝前的最後掙紮。她沒有時間感慨，迅速抽槍，轉身格擋另一名敵兵劈來的長刀。
    "鐺！"
    金屬碰撞的火星在她眼前迸濺。李思雲借力後退半步，紅綾槍如靈蛇般探出，刺穿了那敵兵的膝蓋。
    敵兵慘叫著跪倒在地，方恬的橫刀已經割開了他的喉嚨。
    民兵們雖然裝備簡陋，有的甚至隻拿著農具，但他們個個悍不畏死。
    一名老農模樣的民兵揮舞著鐵鍬，狠狠拍在一名敵兵的腦袋上；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手持兩把菜刀，瘋狂地砍向任何靠近的敵人。
    代州本來就是邊錘之地，屢遭外族入侵，民風彪悍，在周朔組建民兵後得以係統訓練，戰鬥力得以進一步提升。
    敵軍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打懵了，陣型開始混亂。張明遠看準時機，高聲喊道："把他們趕回甕城！"
    李思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她高聲呼應："姐妹們，壓上去！"
    女兵們和民兵們齊心協力，硬是將敵軍重新逼回了甕城。李思雲突然覺得眼眶發熱——這些平日裏被那些權貴看不起的女子和農夫，此刻卻成了代州城最堅固的防線。
    "重整防線！"李思雲的聲音在城牆上回蕩。
    女兵們迅速列隊，盡管她們中許多人已經傷痕累累，但眼神中的堅毅絲毫未減。
    遠處撩望台上，徐鳳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欄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他身旁，牛大率領的火器營已經完成了最後的準備。
    "時機到了。"徐鳳輕聲說道，拿起火把，親自點燃了通往甕城的引線。
    火星沿著引線飛速蔓延，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中。
    一秒、兩秒、三秒...
    "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震撼了整個代州城。甕城方向騰起一朵巨大的火雲，熾熱的氣浪席卷而來，將城牆上的旗幟都吹得獵獵作響。
    碎石、殘肢、兵器碎片如雨點般落下，砸在城牆上發出劈啪的聲響。
    李思雲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等再次睜開時，甕城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敵軍主力全部葬送在了這場爆炸中。
    黎明時分，第一縷陽光穿透硝煙，照在代州城殘破的城牆上。
    周朔踩著仍在冒煙的甕城殘骸緩步前行。他的靴子每踏出一步，都會在焦黑的土地上留下一個鮮紅而清晰的腳印。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臭味。周朔麵無表情地走過一具具焦屍，有的已經無法辨認是敵是友。
    在一處倒塌的城牆下，他發現了一截焦黑的手臂，手腕上還戴著一個熟悉的銅牌——那是女子營的特有身份標誌。
    "主公..."
    一個虛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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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朔轉頭看去，隻見李思雲的青絲零亂，被燒去大半，原本及腰的長發現在隻到肩膀，發梢還卷曲著。
    她正用紅綾槍當拐杖，一瘸一拐地清點著傷亡。
    見到周朔，李思雲突然跪下，聲音哽咽："女子營五百三十二人，戰死二百二十七人，重傷...重傷一百零三人..."
    周朔解下自己的大氅，輕輕裹住李思雲顫抖的肩膀。"起來。女子營是好樣的！"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從今日起，女子營擴編三千，授朱雀衛，掌朱雀旗，你任統領。"
    李思雲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她張嘴想說什麽，卻被周朔抬手製止。
    "這是你們應得的。"周朔的目光掃過周圍正在清理戰場的女兵們。
    她們中許多人身上纏著染血的布條，卻依然堅持工作。一個失去左臂的女兵正用右手艱難地將一麵殘破的旗幟插回城頭。
    “我們子弟兵都是好樣的，沒一個熊兵，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周朔拔出歸一劍，指天發誓。
    就在這時，城牆廢墟中，張循的屍身突然抽搐了一下。
    周朔立刻俯身，將耳朵貼近張循的嘴唇。
    "...妹妹...黑水牢..."張循用盡最後的力氣吐出這幾個字，然後永遠閉上了眼睛。
    周朔緩緩合上張循的雙眼，站起身時，所有將領都看見主公眼底的血色雷紋在跳動——那是他極度憤怒的標誌。
    "傳令——"周朔的聲音如同寒鐵般冷硬，"南宮煥逃跑前，把叛變將士女眷關在了黑水牢。牛大帶人去把人救出來，予代州平民身份。從今天開始凡代州子民，無論男女老幼，皆需習武備戰自保。"
    他抬起腳，狠狠踩碎了一塊染血的玉佩。那是南宮煥的信物，上麵刻著"秦"字。
    "來年春雪化時，"周朔一字一頓地說，"我要讓秦沐風、陳景潤知道，什麽叫真正的...玉石俱焚。"
    將領們不約而同地單膝跪地，齊聲應諾。周朔轉身，麵對殘垣斷壁的代州城和集結的將士們，宣布了最後一道命令：
    "即日起，代州實行軍管。凡通敵者——滅三族！"
    隨著這道命令，一輪大清洗開始了。
    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城樓上一麵突然迎風展開的殘破紅旗所吸引。旗幟上，周朔親筆所書的"巾幗"二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幸存的女子營戰士們默默列隊，開始用遺落的刀劍，在城牆刻下陣亡姐妹的名字。
    刻刀與石壁摩擦的聲音在清晨的空氣中回蕩，仿佛一首無聲的挽歌。
    李思雲站在城牆最高處，看著初升的太陽將代州城染成金色。
    這場戰爭遠未結束，但此刻，她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們會贏的，"她輕聲對自己說，"為了那些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姐妹。"
    代州府衙周朔麵沉似水，剛恢複點元氣的代州這次損失巨大。
    秦沐風，陳景潤你們既然敢抓我們代州將士親眷威脅，那就別怪小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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