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鬆林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連一聲蟲鳴都聽不見。
    王強騎在矮種馬上，斷腿處的傷口隨著馬匹的顛簸傳來陣陣刺痛，但這疼痛遠不及他心中的不安強烈。
    "掌櫃的，林子裏太靜了。"趙小虎驅馬靠近，壓低聲音道，他粗糙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刀柄，"連隻鳥都沒有，這不正常。"
    王強眯起眼睛，掃視著前方那片黑壓壓的鬆林。參天古鬆遮天蔽日，林間彌漫著淡淡的霧氣，仿佛一張巨口等待著吞噬進入的一切生靈。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隊伍後方的蘇晚清，後者正低頭整理行囊，看似無意地摸了摸左耳上的銀耳環——這是他們約定的危險信號。
    "傳下去，"王強壓低聲音對趙小虎說，"所有人戒備，但不要輕舉妄動。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保護公主安全。"
    趙小虎點點頭，裝作檢查馬鞍的樣子，將命令悄無聲息地傳遞給了李四和其他隊員。
    王強注意到，這些從代州就跟隨著他的老兵們眼神立刻變得銳利起來，但表麵依然保持著平靜的行進姿態。
    黎明月公主驅馬靠近，她今日換了一身墨綠色勁裝，發髻高高束起，少了幾分柔弱，多了幾分英氣。"王掌櫃的腿傷可還撐得住？"
    她關切地問道，但王強注意到她的目光不時飄向黑鬆林深處。
    "多謝公主關心，已無大礙。"王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右手卻悄悄按在了藏在馬鞍下的燧發槍上。
    這把周朔臨行前交給他的新式武器，此刻成了他最大的依仗。
    黎明月似乎想說什麽，嘴唇微微顫動，最終隻是輕歎一聲"今日要穿過黑鬆林，林中多猛獸，王掌櫃務必跟緊隊伍。"
    王強點點頭，看著黎明月策馬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這位公主究竟知道多少？她是這場陰謀的同謀，還是如蘇婉清所說，隻是被利用的棋子？
    隊伍緩緩進入黑鬆林，馬蹄踏在厚厚的鬆針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王強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他數著心跳，計算著伏擊可能發生的位置——最適合的地點，是前方那個狹窄的轉彎處，兩側高聳的岩壁形成了天然的包圍圈。
    就在隊伍即將通過轉彎處時，一聲尖銳的鳥鳴劃破寂靜。
    "趴下！"王強大吼一聲，同時猛地從馬鞍上躍起，單腿奮力力撲向不遠處的黎明月。
    刹那間，數十支箭矢從兩側岩壁上呼嘯而下。王強感到一陣劇痛，一支箭擦過他的左臂，帶起一蓬血花。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卻成功將黎明月護在了身下。
    "保護公主！"南越侍衛長大喊，但隨即被一支箭射中咽喉，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混亂中，王強看到至少百餘名黑衣人從岩壁上滑下，他們身著南越士兵的服飾，卻戴著黑色的麵巾，手中的彎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將隊伍一截為兩半。
    "不是劫匪是正規軍"王強咬牙拔出燧發槍，對準衝在最前麵的黑衣人扣動扳機。
    "砰！"震耳欲聾的槍響在林間回蕩，那名黑衣人胸口炸開一個血洞，踉蹌幾步後倒地不起。這從未見過的武器讓其他刺客明顯一怔，攻勢稍緩。
    "北境之人想劫持公主！"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從刺客群中響起，"保護公主，殺光北境之人！"
    王強心頭一震——這是要栽贓！他轉頭看向黎明月，果然發現公主眼中閃過一絲懷疑。
    "不是我們！"王強大喊，但隨即被一陣箭雨逼得躲到一塊巨石後麵。
    趙小虎和李四也各自找了掩體，而數十位公主護衛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王掌櫃，這是怎麽回事？"黎明月被兩名南越侍衛護著躲到王強身邊，她的聲音顫抖著，眼中滿是驚恐與困惑。
    "從身形上看像是你們南越國人！"王強急道，"他們想要殺了你，從而嫁禍給我們！"
    黎明月臉色煞白"不可能！難道真是大哥二哥他們"
    話音未落，一支箭"嗖"地射來，正中一名保護黎明月的侍衛眉心。王強眼疾手快，一把將黎明月拉到自己身後。
    "趙小虎！用火油彈！"王強大吼。
    趙小虎聞言，立刻從行囊中掏出三個黑色的小陶罐——這是臨行前周朔特意準備的秘密武器。他用燧石點燃引線，奮力朝刺客最密集的地方擲去。
    "轟！"劇烈的爆炸聲響徹山林，火光衝天而起，至少五名刺客被炸得血肉橫飛。剩餘的刺客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驚得連連後退。
    "走！趁現在！"王強拉起黎明月，朝林間一條小路衝去。趙小虎和李四緊隨其後，而蘇婉清不知何時也跟了上來，她的裙擺被荊棘劃破，臉上沾滿了塵土。
    "前麵有懸崖，過不去的！"黎明月急喊。
    王強卻充耳不聞，留在原地也隻能是死路一條，隻能繼續向前狂奔拖延時間，等待後續部隊救援，求得一線生機，也給蘇晚清換取糧種爭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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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的追兵已經重新集結，喊殺聲越來越近。
    當他們衝出樹林，眼前果然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懸崖。
    王強迅速給燧發槍裝彈，咬牙道"準備拚命吧！"
    "快看！那有一座藤橋，應該是打獵人留下的。"李四指著一座搖搖欲墜的藤橋。
    "過橋！快！"王強推著黎明月上橋，藤橋在幾人腳下劇烈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追兵已經衝出樹林，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雖然蒙著麵，但王強從他華貴的佩劍判斷，此人很可能就是二王子本人。
    "截住他們！別讓他們過橋！"蒙麵男子怒吼。
    王強回頭看了一眼追兵，又看了看才走到橋中央的黎明月等人，突然停下腳步。
    "李四帶掌櫃的先走，其餘人斷後！"趙小虎喊道。
    "不行！你們走！我已是廢了一條腿，我斷後！"王強大喝一聲，轉身就要往回跑，卻被李四死死拉住。
    趙小虎點燃最後一個火油彈，卻沒有扔向追兵，而是猛地砸向藤橋的固定處！
    "轟！"爆炸聲中，藤橋的一端被炸得粉碎，整座橋瞬間垮塌。黎明月等人已經到達對岸，而追兵則被隔絕在了懸崖另一邊。
    "小虎！"王強瞪大通紅的雙眼，"你為什麽要"
    "掌櫃的，這是我們軍人的職責！"趙小虎的聲音穿過懸崖間的霧氣傳來，堅定而平靜。
    王強沉默，因為他看到蒙麵男子已經彎弓搭箭，對準了對岸的黎明月。千鈞一發之際，王強舉起燧發槍——
    "砰！"
    槍響與箭鳴幾乎同時響起。蒙麵男子的箭擦著黎明月發髻飛過，而他本人則捂著肩膀踉蹌後退——王強的子彈擊中了他的右肩。
    "走！快走！"趙小虎朝對岸大喊，"告訴主公，小虎沒給他丟臉！"
    蒙麵男子暴怒地扯下麵巾，露出一張與黎明月有幾分相似的英俊麵孔——果然是南越二王子黎九霄！
    "殺了他！"黎九霄咆哮道。
    趙小虎轉身麵對蜂擁而上的刺客，他拔出腰間的短刀，背靠懸崖，準備最後一搏。
    第一個衝上來的刺客被他一刀刺中喉嚨，鮮血噴濺在他臉上。
    第二個刺客從側麵襲來，趙小虎勉強躲開要害，卻被劃破了腹部，溫熱的血液立刻浸透了衣衫。
    "為了主公"趙小虎喃喃自語，眼前已經開始發黑。他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刺客高舉彎刀朝他劈來，卻無力躲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隊員的身影突然從側麵撲來，將那名魁梧刺客撞開！
    隨後這名隊員被兩把短刀刺穿了身體，他拚盡全力抱著兩名刺客，向懸崖衝去，"去死吧…"
    "不！"趙小虎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不知從哪裏湧出的力量讓他猛地撲上前，一刀割開了那名刺客的喉嚨。
    "啊！"趙小虎仰天長嘯，聲音中是無盡的悲痛與憤怒。
    "來啊！"他怒吼道，"代州趙小虎在此！"
    黎九霄捂著肩膀的傷口，冷笑道"殺了他！碎屍萬段！"
    刺客們一擁而上。趙小虎奮力揮刀，又斬殺兩人，但終究寡不敵眾，被一腳踹倒在地。他感到冰冷的刀鋒抵住了自己的喉嚨。
    "代州男兒寧死不屈"趙小虎用盡最後的力氣，猛地向前一撲，主動讓刀鋒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鮮血噴湧而出，但他的嘴角卻浮現出一絲解脫的微笑。
    懸崖對岸，王強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親眼目睹了趙小虎和隊員們的壯烈犧牲，卻無能為力。
    黎明月神色複雜，"難道真要置我於死地才甘心？"
    蘇晩清默默站在一旁，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她輕聲對王強說"掌櫃的，我們得趕緊離開。二王子不會就此罷休。"
    王強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最後看了一眼懸崖對麵，趙小虎的屍體已經被刺客們包圍，而黎九霄正憤怒地咆哮著下達命令。
    "走，與大部隊匯合！"王強咬牙道，"這筆血債，我們遲早要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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