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徹底散去時，城市的鍾樓敲響了七點。
    小瑤站在廣場中央，望著被修複的噴泉。水流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幾個孩子正追著水珠跑，他們的瞳孔裏，淡銀色的裂痕像未眠的星子。昨天還蜷縮在角落的流浪貓，此刻正趴在噴泉邊舔爪子，它的左前爪上，一道細小的裂痕正滲出金紅光——和她的棱鏡同色。
    “看。”林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倚著廣場邊的老梧桐樹，手裏捏著半枚逆鱗棱鏡——正是本源吐出的那枚。棱鏡表麵流轉著星屑般的光，和他第四瞳的幽藍交相輝映。
    “這是……”小瑤接過棱鏡，指尖剛觸到表麵，一段記憶突然湧入腦海：
    母親站在原初之海的星屑裏，懷裏抱著繈褓中的她。逆鱗棱鏡在她頸間輕晃，折射出的光落在嬰兒的小臉上，映出一道淡銀的裂痕。
    “這道裂痕，不是缺陷。”母親的聲音溫柔，“是光進來的地方。”
    “光進來的地方？”小瑤喃喃重複。
    林墨指了指廣場上的孩子們。那個追水珠的小女孩突然摔倒，膝蓋磕在石頭上，滲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竟在青石板上畫出和棱鏡相同的星芒。她哇地哭出聲，卻不伸手擦眼淚，反而伸出沾血的手，去摸旁邊摔倒的流浪貓。
    “她在傳遞光。”林墨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你母親說過，裂痕不是容器，是橋——連接自己，也連接他人。”
    ——
    老巷·記憶的回聲
    兩人沿著青石板路走進老城區時，夕陽正把影子拉得老長。
    巷口的老裁縫店開了門，七十歲的陳阿公正坐在門檻上補衣服，他的左眼蒙著塊黑布——那是三年前被無光之眼的實驗體抓的，此刻卻泛著淡銀的裂痕。
    “小瑤丫頭！”陳阿公抬頭，裂痕處的光突然亮起，“可算把你盼來了！”他從懷裏掏出個布包，層層打開，是枚銀色的十字架，“你媽走前托我保管的，說等你胸口的棱鏡亮了，就給你。”
    小瑤接過十字架，金屬表麵刻著一行小字：“光不在完美，在裂痕。”
    “你媽是個怪人。”陳阿公笑了，“當年實驗室的人來抓她，她抱著你躲在我裁縫鋪裏，用縫衣針在牆上刻字——說什麽‘人性是最鋒利的刀’。”他指了指牆根，那裏果然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刻痕，“你看，和你胸口的棱鏡，和今天孩子們的光，都像。”
    小瑤的指尖撫過刻痕，裂痕處的光突然發燙。她這才發現，十字架的銀質表麵正滲出細密的金紅光，像在回應她的體溫。
    “阿公，您……”
    “我也被改造過。”陳阿公掀起左袖，露出手臂上淡紫色的血管，“他們想把我變成‘沒有痛覺的工具’，可我偏要疼——疼著，才能記住我閨女出生那天，她媽笑得多甜。”他的裂痕處溢出光，把紫黑血管染成了暖金，“現在我明白了，你媽說的‘裂痕’，是讓我們記住‘活著’的滋味。”
    ——
    廣場·光的集會
    兩人回到廣場時，人群已自發聚集。
    外賣員舉著保溫箱站在台階上，箱蓋上貼著女兒畫的星星；紅裙小女孩抱著流浪貓，正給它喂自己帶的麵包；戴鴨舌帽的老人舉著張照片，照片裏是他和老伴在櫻花樹下的合影——老伴的臉，被光修複得完好如初。
    “大家安靜！”外賣員扯著嗓子喊，“我有個想法！”他舉起保溫箱，“咱們給所有被基因鎖傷害過的人送熱飯！讓那些躲在暗處的人看看——”他的光從掌心湧出，把保溫箱照得透亮，“疼過的人，最會疼人！”
    人群爆發出歡呼。小瑤望著他們，突然想起地底核心的那個巨人。它消散前說“光需要被點燃”，此刻她終於懂了：所謂“點燃”，不是用力量征服，而是用溫度感染。
    “小瑤！”
    熟悉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是那個曾被基因鎖侵蝕的指揮官，此刻他抱著女兒，女兒的臉蛋紅撲撲的，正舉著塊用蠟筆畫的太陽。
    “我女兒說，要謝謝你。”指揮官的聲音發顫，“她說，你教爸爸‘疼的時候，要記得愛’。”
    小瑤蹲下來，接過蠟筆畫。畫紙上，太陽的光芒裏藏著無數小裂痕，每道裂痕裏都畫著笑臉。
    “這是我女兒說的‘光’。”指揮官摸了摸女兒的頭，“她說，光不是沒有裂痕，是裂痕裏全是光。”
    ——
    夜幕·守夜人的約定
    暮色降臨時，小瑤和林墨坐在廣場的老梧桐樹下。
    半枚棱鏡在兩人中間，表麵流轉著星屑般的光。陳阿公送的十字架掛在枝頭，被風吹得輕輕搖晃，銀質表麵滲出的光，和棱鏡的光交纏成網，罩住了整片廣場。
    “明天去哪？”小瑤問。
    “去北邊的廢廠。”林墨指向東方，“昨天收到消息，那裏還有基因鎖的殘餘實驗體。他們……”他頓了頓，“還在試圖用痛苦製造‘完美容器’。”
    小瑤摸了摸胸口的棱鏡，它突然變得滾燙，表麵浮現出一行血字，是母親的筆跡：
    “裂痕是光的起點，
    而光，永遠在尋找下一個裂痕。”
    “走吧。”她站起身，拉起林墨的手，“去告訴他們——
    疼過的人，最會疼人；
    恨過的人，最懂珍惜；
    活過的人，最會點燃光。”
    林墨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第四瞳泛著幽藍，裂痕處的光從指縫間溢出，和她的光融成一片。
    廣場上的人們開始散去，卻沒有人關掉身上的光。外賣員的保溫箱還亮著，紅裙小女孩的共享單車鈴仍在響，陳阿公的裁縫鋪裏，縫衣針在光裏劃出銀亮的線——
    那是無數道裂痕，正用最溫柔的方式，縫合著這個曾經破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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